金蕊(2/2)
各式惊呼此时才交错喷发,大家手忙脚乱扯开布料拉走火炉,金蕊重心不稳一个踉跄,跌在身旁的胖阿姨身上,那阿姨身上有GU很浓的明星花露水味,惹得她狂打喷嚏,停也停不下来。
拄在一旁辇仔在此时靠了过来,绕着金蕊周遭b啊画啊,观音妈一直都是慈悲为怀,但头笔似乎有点抓不住,前後晃啊荡的,有人拿扫把出来对着冒烟的地方一阵猛拍,才终於止住黑烟,可白纱已经被烧出了一个大洞,这身是租来的,哪有那麽多钱可以陪人家?
金蕊的脸一下子皱了起来,她出嫁家里是赔钱的,饼都没拿了,N妈钱也多换成了一些大聘,还是补不上嫁妆花的钱,现在又多了这一笔,她的眼泪这时才想要挣脱眼眶束缚,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切开脸上铺的细粉,漫过腮红,她想停也停不下来。
「莫哭莫哭,来,观音妈处理好了,咱先进新娘房。」媒人婆仔的声音自耳边再度响起,可金蕊谁也看不清楚,她走得歪歪斜斜,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不小心踩上了户定,没有人拦阻她,让她直接进到新娘房里。
房间里颜sE红通一片,金蕊坐上了靠边面墙的椅子,等媒人婆仔帮她掀开头纱,她的眼泪还是不停掉下来,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混杂在一块,分也分不清楚,她没办法做太JiNg细的思考,只知道她当不成那个端庄贤淑的新娘了,她的命格跟脸上的两颗泪痣害了她,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观音妈也帮不了她。
银链上结着一个小扁牌子,有些像是Ai心的形状但周围缀以云朵,亮晃晃的,刚好可以让手心包覆的大小,正面写着小琉球碧云寺,背面则是碧云寺观音菩萨永保安康,那安字右下角那一点凹槽卡了个黑黑的小灰尘,又像某种小砂石子,微微凸起,m0过去时总有种怪怪的摩擦感,金蕊的手指来回拨弄了许久,指甲、指尖、指腹全都试过了几轮,但还是弄不下来,似乎是制作时就有的缺陷,这应该是机器压的,机器也会出错?
但是再怎麽出错,也不会b她进门的时候还糗,今天是她的大婚之日啊,全部的亲友都知道她的婚纱破了一个洞,她的亲友里面如果还没出嫁的肯定都会被长辈劝回穿传统礼服,因为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就在这里!落气又危险,要是真的整件烧起来就难办了!
「观音妈有法有破,你莫烦恼遐尔济!」
媒人婆仔不知道讲这句话几次了,她听到都会背,那观音妈当下怎麽没有帮她止住泪水?怎麽还是让她那麽丢脸?她还在赌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坐在椅子上睡着的,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半个人也没有,可坐定位到底能不能随便起身?如果等一下起身被男方家里的人看到,之後这边家族出事牵拖到她这边来可就得不偿失,只好转动脖子左右张望,电风扇、时钟、红sE喜字、书桌、衣柜……还有那张要大不大、要小不小的新人床。
床上除了带过来的嫁妆堆满以外,还摆着一笼发粿和一笼甜粿,祝新人早生贵子的意思,金蕊挑嘴,不喜欢吃那类的东西,况且她也才十八,虽然跟其他人b起来算老了,可是生小孩似乎还是太早。
之前隔壁那个金美仔生第二胎的时候小孩子脐带绕颈,好不容易拉出来已经整个脸翻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等了那麽久,小孩子却这样说走就走,喜事变丧事,她不觉得自己有办法承受这样的风险,连跨个火盆这麽简单的小事都会哭得唏哩哗啦,更何况是攸关生命的大事!
不该这样自怨自艾的,她想,但情绪还无法跟上思虑,今天结束之前床都不能碰,房也不能出,就连等会宴客也得待在房间里,今天真的是她的日子?这辈子永远都不会有她的日子吧?大家都古礼古礼的讲,身为主角却得躲在这称不上大的地方,连饭都得让媒人婆仔端进来分一点给她吃,也不能吃完,只能意思意思沾个几口,到底是在折磨谁?
她又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外头吵吵闹闹忙进忙出,好像都无关乎她的事,只有中间小姑有进来打个招呼,还有几个阿桑进来帮她补妆重弄头发,帮她头顶cHa了朵新的春仔花,她不确定是不是天台那个新娘送的那朵,但一样大得跟碗公一样。
媒人婆仔怕她自己一个人无聊,时不时拿东西进来给她看,跟她分享外面发生的事,她手中的那条银链仔就是,人家坐车子的新娘给的礼物,要给洪财顺戴在脖子上吗?她又想起了那nV人娇YAn的唇。
洪财顺是金蕊未来要跟一辈子的丈夫,可说到底他们之间全无感情,男人都喜欢妖的娇的,万一他戴了这个链仔出门,魂也被那nV人给g走了怎麽办?初嫁的nV人家让丈夫偷吃,那些三姑六婆嘴里说出来的话绝对没半句能听,这座岛又小,谁家出了什麽小事,隔没几天就全岛的人都知道了,她又想起跨火炉时裙摆给烧破了一个洞的事,唉,肯定又会被笑上好久!
忽然对那银链仔失去兴趣,金蕊随手放在一旁梳妆台上,她坐在椅子上太久,PGU有点酸,等一下媒人婆仔进来再问可不可以起来动一动?还是……她考虑了好一会,迟迟等不到人进来,墙上时钟短针都快指向十一了,总不能呆坐一整个早上吧?
金蕊心一横,尽量不去挪动到椅仔脚,一手拉那紧急补救过的裙摆,她看到补在破洞上颜sE有些不同的白布,破洞大概有两颗J蛋那麽大,心情就一点也好不起来,大家都说这个不要担心,但是她知道租婚纱的嘴脸,当初租的时候有签约的啊,那个穿制服的中年妇nV还再三强调千万不能有太夸张的破损,有张价目表夹在桌上的透明玻璃下,她记不清楚是多少钱了,可能一万块跑不掉,去哪里来生这些钱?男方也不是什麽有余裕的人家她知道,唉!观音妈有法有破?都这样了观音妈还能怎麽救?
她的另一手扶墙,墙面新粉刷过,旁边的窗户周遭也整个重上了层油漆,从窗子望出去只能看到一半的红布棚子,主桌全被遮住了,她将那团烦人的後摆高高拉起提在腰际,往左跨步脚尖踩地,椅子差点向後倒去,没有椅背可以扶,金蕊赶紧用左脚g住,维持一个随时可能崩塌的脆弱结构。
好Si不Si,门在这时打开,金蕊肩头震了好大一下,可她又不敢动,深怕弄倒椅子,「啊娘喂!你是咧创啥物?」
好险!是媒人婆仔!
「我想yu起走走……」
「是yu走去佗位啦?你到中昼前拢Ai好好仔伫遮!」媒人婆仔的嗓门还是一样大,听不出来其实整夜没睡,b她一个年轻人还有JiNg神。
「我知,我坐太久尻川酸。」金蕊实话实说。
「来啦我帮你。」
粗壮手臂固定住椅子,媒人婆仔帮金蕊从缝隙中脱身,酸麻疼痛如颗粒一班攀附在金蕊的脚底板,接着哗啦一声肆无忌惮喷发滚上整只左腿,她痛得唉唉叫,乾脆弯腰把鞋子脱掉,赤脚踩在地上。
「金蕊仔莫去动到新人床嘿!」
「我知。」
「你知阁yu选这种西式婚纱!加不方便尔!」
「这种较媠啊!」金蕊有些不服气,长辈观念就是b较老旧,她才不想全身红通通像圣诞老公公。
「媠你的头,选这种後面拖涂跤的,腌臢yuSi啊!」
「反正不是咱洗。」
「好啦好啦你欢喜就好。」边说边走回门边,媒人婆仔伸手握住门把,「啊我尿桶歇遮,你若yu用,会记得锁门。」
「好。」
「等咧准备食饭,我再捀入来佮你做伙食。」
「好。」
门喀啦关上,新人房内瞬间宁静不少,金蕊又是一个人了,她百无聊赖在房内绕啊绕,顺时针绕完逆时针,她边看边记,窗框上贴的大大囍字,新窗帘上独特的油滑感,电风扇左右转动发出的声响,时钟下钟摆晃动的频率,衣柜里香包的气味,cH0U屉每一格各别摆了什麽东西,床单被套在边角柜子旁……阿妈车的绣花袋子摆在床头,原本有一对,现在剩一个孤零零的,金蕊捏起袋子的提带,透着照sHEj1N房间的yAn光看,夹层似乎有个暗袋,m0起来方方正正,需仔细端详才能看到里面,啊,是观音妈庙红布做的护身符。
又是观音妈!
金蕊哼哼几声,丢下绣花袋,绕过床头,整个人塞过窗户,隔着窗框铁条向宴客场地看,外头闹哄哄的,又热,但来的宾客似乎不以为意,菜一上就大声嚷嚷,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琉球妇nV早就蓄势待发包菜包汤了,不知道那个天台的请人客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定是更加澎湃,但是他们都坐车迎娶了,新娘应该也会跟新郎一起出去敬酒吧?西方都是这样,本岛那边才没有在管什麽古礼,都什麽年代了这里还这麽落後,她想到就生气。
没什麽好看的,退回房间里又绕了几圈,媒人婆仔才端菜进来,两三个盘子放在书桌上,炒米粉、鱼丸、虾丸、花枝丸……几乎全都是丸子类的,这样人家b较好包回家,好几餐不用多花钱,邻里间每个都高兴,可金蕊对这类的食物毫无兴趣,她反而b较喜欢饭汤或粥之类的食物。
她又开始生着闷气,连宴客出的食物都没有考虑过她!
「金蕊仔你按呢嘛较好食,一改夹一粒去食,剩的阁Ai捀出去咧。」
「有丸仔以外的吗?」她没好气地问。
「大小姐,有当食就Ai偷笑啊,阁予你拣?」
「我今仔日足可怜啊!我新娘仔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