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三辅震动(2/2)
见其肯定的语气,苟政眉头一跳,警向他,玩味地道:“兵爭大事,死生之地,我尚且诚惶诚恐,如履薄冰,你何以如此肯定?”
柳恭郑重拜道:“就冲明公这些精悍部下,以及细密筹划,周全准备,就绝非杜洪所能抵抗?”
“可是,杜洪出身京兆大族,名高望重,占据长安,夷夏附之,可是声势正旺!而秦雍州郡,
如今豪杰纷起,据郡占城自立,拥眾数万者,就有好几股,岂是容易討平的?”苟政轻笑道。
见苟政语气轻鬆,柳恭也从容了些:“京兆杜氏虽是大姓,然杜洪此前却未彰其能。虽据长安,两月以来,既不显济民之志,也无抚军安政之策,虽臂號晋將军,得夷夏豪右响应,实则乏术得很。
杜洪能成气候,只是趁虚而入,一无良將,二无精兵,且用人昏不察。靠著家族名望,只是一时声势,待真正的英雄进出於世,率强兵以討之,长安虽大,又岂是杜洪能够久守的?”
说这话时,柳恭眼中神采不断,那眼神仿佛就在说,苟政便是那英雄。略作停顿,重新组织语言,柳恭继续道:
“至於关西豪右,响应杜洪者虽多,然真心依附者,只怕难举一二。豪杰趁势而起,更多只是寻求自保,纵有些许野心之辈,还未见可与明公相较者!
明公本为关西豪杰,今日引眾西归,先得军心,又得朝廷正式册封,再获民意,比之杜洪称,何止强十倍。
因此,此番西进,只需击破杜洪,则长安可下,关右可定。而明公顺应天时,锐意西取,又有何人能够阻挡,岂能不成事?“
柳恭这样一番论调,如非大彻大悟,审慎思量,是绝计难以说出的。苟政在琢磨片刻,悠悠一嘆,感慨著说道:“若在去年我徵辟你的时候,能有这等见识,又或者,哪怕能稍收傲慢,安心闭门自守,治家安民,也不至於破堡败家!”
苟政此言,对柳恭自是大有触动,沉默少许,沉声拜道:“亡羊而补牢,为时未迟也!只是不知,明公能否见怜,给罪徒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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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头,打量了柳恭一会儿,苟政呵呵一笑,摆手道:“你也別一口一个『罪徒』自称了,我听著彆扭!”
“多谢明公!”闻言,柳恭神情振奋,再佝身长拜。
没有再理会柳恭,苟政背著手,仰首西望,视线越过大河,直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虽不见长安,但长安不远!
二月二十五日,由苟政亲自率领的北路军,连同辐重部队近两万人,抵至临晋县城,正式开启对关中的军事攻略行动。
苟军以临晋为前进基地,苟政亲自坐镇,遣丁良、弓蚝、苟旦三將率军徇渭北,旌旗所过,望风披靡,渭北诸县,西至下卦、万年,北至夏阳、粟邑,悉降。
纵然没有遣使奉表来降的,也都十分克制,未敢对抗,甚至在苟军徇略而过时,有主动搞军示好的动作。
而伴隨著军事行动的,是苟政的政治攻势,除了在蒲坂时安排的关西商贾之外,苟政这边,还有更为主动的举措。
首先,来自晋廷的册封制文,被苟政令人再抄写一百份,遣吏卒发往关中各郡县。其次,苟政又让王杨之替他写了一份“討伐文”,一併布告关西军民。
而这两道文书,若说实际意义,未必有多大,但至少从名义上,將杜洪的政治优势,给抵消掉了。
隨著苟军將士及信使的频繁动作,关中由此大震,尤其是苟军兵锋所及的长安及三辅,而苟政的名號,也第一次,真正地在关西唱响,声震三辅,郡县豪杰,无不侧目。
当然,这种震动影响,是有极大局限性的,在关西豪右们的印象中,他还远不及杜洪那般让人感到深刻,不过,有一点很明確,在关西这盘棋局上,又多了一位执棋手。
而苟军这头突然崛起的猛虎,张开的血盆大口,显然是冲杜洪去的。因此,並没有多少人直接选择站队,大部分人,选择观望,等待苟政与杜洪交锋的结果。
当苟军的兵锋,在渭北肆虐,耀武扬威之时,大量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长安,等待著杜洪的反应。包括苟政,丁良三將的行动,最主要的目的,在於宣示军威、扩大影响,同时刺激杜洪。
对其如何应对,苟政除了等待,更有期待。
而杜洪呢,到三日后(二十四日),才收到蒲坂失守的消息,当时他只有一个反应,不可置信。他怎么也没想到,那河东“苟贼”,竟真的敢西来抒他虎鬚。
待確认这个消息属实之后,便是怒不可遏。怒分几种,愤怒於苟政不自量力,恼怒於周暉无能、有负所託,羞怒於张琚一语成识。
然而,还没等杜洪將苟军西进的消息消化完毕,临晋失守的败报又到了,紧跟著,苟军急进,
大略渭北,三辅震动......
一连串的噩耗,接而来,让杜洪有些目不暇接,但是,一直到二十七日,蒲坂失守整整五日了,除了聚拢军队,加强长安戒严防御,关於如何对付苟军,杜洪依旧没有拿出一个明確的策略来。
长安,早已不具备一座王城的气象了,但其规模底蕴尚在,自去岁以来,一年的功夫,已经换了三任主人了。
戒严的长安,气氛略显压抑,但对长安城內为数不多的士民来说,却早习以为常。而城中,气压最低的地方,恐怕得属地处西南的小城(宫城)了,杜洪就把他的“征北將军府”,设在其中。
光世殿,这座宫殿还是几十年前,前赵皇帝刘曜兴建的,是长安少数能够拿得出来的宫殿了。
一大早,杜洪集团的文武僚佐们,齐聚於此,商討如何对付进击的苟军。
杜洪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虽居主位,却还没敢坐到龙床上去,即便那张座席,只剩下一点象徵意义了。
在场人数不少,场面很严肃,气氛很压抑,而尤以杜洪的脸色最为难看。他手里拿著一张帛书,这是在制文与文之外,苟政专门写给杜洪的一封信。
而信的內容,显然不那么让人舒適,看杜洪那气得发抖的双手便知了。很快,在眾人惊讶的目光下,杜洪狠狼地將帛书拍在案上,怒喝道:“岂有此理!那寒门贼子成王师,我等士望反倒成贼了,这岂不是黑白顛倒,天翻地覆?”
杜洪正值壮年,脾性或许不好,但形象还是很不错的,当然,是得在他不说话,尤其是不发怒的情况下。
而在场眾人,似乎也习惯了他的气性,都不作话,默默等待其发作完。这样的氛围,杜洪也颇为无趣,以远超平日的效率从愤怒中恢復过来,环视一圈,沉沉地道来:
“诸位,苟政贼子猖獗,渭北贼势日炽,三辅震动,人心不安,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