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大将来归和州事(1/2)
第203章 大将来归和州事
长江航道,和州段下游。
初秋的江风带着水汽的微凉,吹拂着船帆猎猎作响。宽阔的江面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两岸青山如黛,稻田泛着青黄相接的色彩。
周闻道站在船头,望着西北方逐渐清晰的江岸轮廓,忍不住心潮澎湃。
他是当涂人,以往每次乘船来往于这段航道,都是为了贩运货物。
神经时刻紧绷,需要与沿途设卡的官军、豪强虚与委蛇,提防拦路剪径的水匪、山贼,还要和码头那些锱铢必较的坐商来回扯皮,每一趟都心力交瘁,只为赚取那点微薄的辛苦钱。
那时的他,即便来了和州很多次,也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匆匆过客,对这片土地有着强烈的疏离感,仿佛隔着无形的屏障。
但自从投效了石元帅,开始干掉脑袋的大事,周闻道反而逐渐将自己视为江北的一份子。濠州、定远、滁州、和州……每一片被红旗营纳入治下的土地,都让他倍感亲切。
尤其是此刻,遥遥望见北岸熟悉的村庄轮廓,想到很快就能看到飘扬的红旗和身着红袍的将士,一股“归家”的暖流便涌上心头。
漂泊数月,辗转数千里,深入益都路接回元帅亲族,这趟差事终于接近尾声。一旦登陆和州,将元帅亲族安全送达,他便能正式执掌荣军社,从此深度参与红旗营的宏伟基业。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光明的前景,让周闻道胸中充满自豪,连日来的疲惫也仿佛一扫而空。
“周掌柜!周掌柜!”
船老大略带焦急的呼唤,打断了周闻道的遐思。
“嗯?何事?”
周闻道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看向匆匆走来的船老大。
船老大黝黑的脸上带着凝重,手指向西北方,道:
“您看!和州码头……怕是不能靠了!”
周闻道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心头猛地一紧。
刚才只顾着感慨,竟没注意到——西北方和州码头方向,数道粗大的黑色烟柱正滚滚升腾!
初时离得远,混在江面的水汽里不甚真切,但随着大船破浪前行,距离拉近,烟柱越发清晰浓烈。
这是?遭兵灾了!
这个念头瞬间闪过周闻道的脑海。
和州地处长江要冲,扼守主航道,元廷绝不甘心轻易放弃,反复派兵袭扰,试图夺回是意料中事。
对此,周闻道早有心理准备。
船上载着的可是石元帅的至亲族人,金贵无比,容不得半点闪失,绝不能让他们卷入战斗。
和州不能登陆,那就继续向西航行,峪溪口、栅江口……上游总有相对安全,可供登陆的码头。
“大船靠南岸航行,离北岸远一些!”
周闻道决定改变行程,声音沉稳,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安。
长江和州段江面虽然宽阔,但终究有限。
大船吃水较深,为避开南岸的浅滩暗礁,并不能真正紧贴南岸行驶,实际距离北岸仍不算远,调整航向后,贴着江心偏南的位置继续前行。
又航行了一段,岸边的景象逐渐清晰。
喊杀声、兵刃撞击声、甚至隐约的惨叫声,顺着江风隐隐传来!
码头的战斗,竟已近在咫尺。
准确地说,战斗似乎已经进入尾声。
只见数十条灵活如游鱼的红旗营小船,如同狼群围猎笨拙的野牛,将十余艘大小不一的元军船只死死围困在北岸。
其中,几艘元军大船的船帆已被点燃,熊熊燃烧着,失去了动力,无助地在江面打转;另一些则被红旗营勇士成功跳帮,双方士兵正在摇晃的甲板上进行着惨烈的近身搏杀。
刀光剑影,鲜血飞溅,不断有人影惨叫着坠入江水中。
卞元亨也被北岸激烈的动静吸引,从船舱中走出,来到周闻道身边。他身姿挺拔,目力极佳,锐利的目光扫过战场,迅速捕捉到更多细节。
“周兄且看。”
他指着那些穿梭如飞的小船,语气带着一丝兴奋,道:
“小船的兵卒皆身着红袍,这一战,咱们红旗营赢了!”
虽然还未正式拜见石元帅并受职,但自从在北沙镇婉拒了张士诚的招揽,卞元亨便已经将自己的心志系于红旗营和石元帅,“咱们红旗营”五个字从他口中说出,自然而笃定,毫无滞涩。
“哦?”
周闻道闻言精神一振,仔细看去,果然如此。
刚才只看到烟柱和混乱,经卞元亨提醒,才看清那些小船上的鲜明红袍和猎猎红旗,心中的忧虑顿时去了大半。
“靠近些!快,靠过去看看!”
周闻道顿时改变了主意,船上还有一些元帅亲族晕船严重,苦不堪言。若岸上战斗确已结束,红旗营掌控了局面,能在和州就近登陆,无疑能让这些饱受颠簸之苦的老弱妇孺少遭很多罪。
大船调整航向,谨慎地向西北方的战场靠近。
战场全景逐渐展现在眼前:红旗营水师的小船正以娴熟的配合分割、围歼残敌,不断有元兵弃械投降或被斩杀落水,胜利已毫无悬念。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艘体型狭长、速度极快的元军哨船,竟从包围圈的缝隙中猛地窜出,它桨帆并用,如同受惊的箭鱼,不顾一切地朝着南岸方向仓惶逃窜。
船上的元兵正拼命划桨,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但,他们身后,四条红旗营的小船正紧追不舍,桨叶翻飞,激起道道白浪。
眼看这艘亡命奔逃的元军快船航线,即将与周闻道所在的大船交错而过,船老大脸色大变,经验丰富的他深知这种高速小船撞击的可怕,急忙嘶声高喊道:
“缭手,收主帆三幅,减风压;尾舵,左满舵,快!避开它!头桨,下深水,稳住船头!”
一连串急促而专业的指令脱口而出,大船开始笨拙地转向。
“不用调头!”
一个清朗而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只见卞元亨不知何时已经返回船舱,又迅速折返,手中多了一张造型古朴,弓身粗壮的硕大牛角弓。
他张弓搭箭,锐利的箭簇冷冷地指向船老大,虽无杀意,但那无形的压迫感让船老大瞬间噤声。
卞元亨目光如电,锁定着那艘越来越近的元军快船,沉声道:
“就保持这个方向,撞上去!”
船老大苦着脸,这趟送人的差事报酬丰厚,但深入反贼控制区,风险也大,更重用的是他实在不想自己的宝贝大船有任何损伤。
正犹豫间,周闻道已快步上前,斩钉截铁地拍板:
“听卞兄弟的,撞!撞坏了,周某照价赔偿,绝不少你一个铜板!”
有了周闻道的保证,船老大把心一横,牙关紧咬,朝着甲板上所有水手和乘客嘶吼道:
“都抓紧了!扶稳!准备撞船——!”
大船保持着原有航向,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直直地迎向那艘惊慌失措的元军快船!
元军快船上的军官也发现了这艘毫不避让的大船,吓得亡魂皆冒,扯着嗓子狂吼:
“向右!向右快划!避开!避开啊!”
快船上的桨手使出吃奶的力气,舵手猛打方向,在千钧一发之际,快船凭借其灵巧的特性,竟以一个惊险的弧度,堪堪擦着大船的船头掠了过去。
快船上的元兵惊魂甫定,刚想喘口气,只听头顶传来“咻”的一声尖利破空之音。
一支白羽长箭如同闪电划破空气,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射中了主帆顶端那根关键的承重缆绳。
嘣!
绳索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沉重的船帆失去了束缚,呼啦啦地倾泻而下,如同巨大的幕布,瞬间将帆下几个正操控风帆的元兵兜头盖脸地罩住。
帆布的重量加上突然的黑暗,吓得那几个元兵发出惊恐的尖叫,在帆布下拼命挣扎,快船顿时失去了主要动力,速度骤减。
“快!快划桨!别停!”
元军军官惊恐地望向大船上那个手持巨弓,身着素白长衫的高大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声嘶力竭地催促桨手。
话音未落!
又是一声催命的“咻——!”
声音未绝,一支利箭已如毒蛇般钻入军官的咽喉。
他所有的话语戛然而止,双眼圆瞪,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身体晃了晃,如同沉重的沙袋,“噗通”一声栽进了浑浊的江水中,只留下一圈迅速扩散的血色涟漪。
“快逃啊!”
“是神箭手!快跳水!”
快船上的元兵要崩溃了,旁有杀神,后有追兵,跳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但看着湍急的江水,又让他们犹豫不决。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大船上的白衫身影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举动。
只见卞元亨随手将那张威力惊人的牛角弓交给旁边的周闻道,看准两船最近的距离差,猛地抓住一条从大船桅杆垂下的粗壮缆绳。
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在船舷上用力一蹬,身体借着缆绳的摆荡之力,如同轻盈的鸿鹄,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稳稳地落在了那艘尚在摇晃的元军快船船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飘逸至极。
“杀了他!快杀了他!”
元兵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意识到这是唯一的活路,
不需要命令,离得最近的几个元兵,有的挺起手中短矛,有的挥舞着腰刀,怪叫着扑了上来!快船本就不大,三十多人同时动作,船身顿时剧烈摇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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