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只言片语定徐州(1/2)
第202章 只言片语定徐州
徐州必取,但不是这样取。芝麻李主动“退位让贤”之语,顿时更让端坐主位的石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他刚刚率军浴血奋战,解了徐州之围,转眼就“逼迫”芝麻李交出大位?天下人会如何看他石山?忘恩负义?趁火打劫?枭雄本色?
芝麻李此举,看似情深义重,实则是将他架到火上烤!
徐州的地理位置固然重要,但红旗营实力有限,无法顾及多面,随着战略重心南移,徐州的战略价值已逐渐降低。
更关键的是,徐州早已不是昔日拥兵十万,坐拥十余城的红巾军重镇。经过元军月余的残酷围困和之前的内耗,城中军民死伤枕藉,治下人口锐减,农田荒芜,府库空虚,战争潜力大降。
吞并这样一支残破不堪的力量,所能获得的兵员、粮草有限,却要背上沉重的包袱——需要投入海量的资源进行重建、赈济、整军,还要承担起庇护徐州,抵御元廷未来可能反扑的沉重义务。
付出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电石火间,石山便权衡了所有利弊,脸上的错愕迅速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带着责备和诚恳的复杂神情。他起身离座,快步走到芝麻李面前,伸出有力的双手,稳稳地将他搀扶起来。
“李元帅,此言差矣!”
石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堂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昔日,石山不过是一介降卒,蒙李元帅不弃,委以募兵作战之权,方有今日寸功。此番率军来援,既是同袍之义,共抗暴元的大节,更是报答李元帅当年提携之恩。
李元帅却要以徐州相让,这……这不是恩将仇报,将石山置于不仁不义之地?石山万不敢受!”
芝麻李被扶起,脸上带着急切和惶恐。
他好歹知道“凡就大位,必三辞三让”的规矩,正待深吸一口气,再次恳切陈词,甚至准备以头抢地来表决心,却被石山抢先一步截住了话头。
石山目光灼灼地看着芝麻李,嘴角带着温和笑意,道:
“俺往日也曾拜过李元帅,今日李元帅还俺一拜。咱们之间的恩情,就算扯平了,如何?”他刻意将“扯平”二字说得轻松,仿佛只是在了结一段私人情谊。
芝麻李闻言,心中却是猛地一沉。
他经历了此番生死大劫,在城头绝望地等待元军破城,准备自焚的日日夜夜里,早已将自己和徐州红巾军的处境看得透透的。深知自己根本不是乱世争雄的料,驾驭不了这艘千疮百孔的大船。
他需要石山这座稳固的靠山,他渴望依附,渴望被强者庇护,渴望卸下这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担子!
扯平?这怎么行!双方一旦扯平,他芝麻李在石山心中还有什么特殊分量?
芝麻李急得额头冒汗,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
“石兄——元帅!李二此心,天地可鉴!绝非一时意气,俺……俺是真心实意,恳请元帅收留!俺李二愿鞍前马后,绝无二心!”说着,他身体一软,又要屈膝下拜。
石山眼疾手快,再次将他牢牢托住,半扶半拽地将芝麻李引到次座前,不容置疑地按他坐下。
“李元帅稍安勿躁。”石山语气放缓,带着洞悉世情的了然,道:
“你所虑者,无非是徐州经此大难,元气大伤,兵微将寡,府库空虚,恐元狗卷土重来,届时无力抵挡,再陷阖城军民于水火之中,是也不是?”
芝麻李张了张嘴,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俺真的搞不定,俺心好累,就想跟着你混”,但这等掏心窝子自曝其短的话,当着满堂旧部的面,他如何能说出口?
更重要的是,说出来,石山会不会因此而鄙视,甚至彻底抛弃自己?
思虑再三,他只能顺着石山给的台阶,讷讷地点头:
“俺……俺就是——担忧这个。”
石山待芝麻李说完,转身踱回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堂下神色各异的徐州文武,最终又落回芝麻李身上,语气变得笃定而充满力量:
“李元帅过虑了!徐州,岂是无人可用、无将可依之地?
此战,若非彭二郎将军临危不惧,薛显总管浴血奋战,李喜喜总管戮力向前,诸位将士精诚合作,出死力抵抗元狗大军,为我红旗营主力击破元狗中军争取了宝贵时间。
说不定到此时,我数万红旗健儿,仍在楮兰与元狗苦战,胜负犹未可知!”
他微微前倾身体,直视着芝麻李有些茫然的眼睛,言之凿凿地道:
“徐州不缺精兵,更不缺猛将!李元帅若能知人善任,信之用之,使将士用命,上下同心,凭此坚城,倚此民心,何愁不能固守?徐州,必不会再有此战这等劫难!”
芝麻李知道石山不是在给他“建议”,而是在下达“指示”。
石元帅虽然拒绝他公开的“退位”,但已明确表示要深度介入徐州事务,调整权力结构,重新分配利益,而调整的对象,显然就是彭二郎、薛显、李喜喜这些手握兵权的实力派。
他刚才的举动确实孟浪了,石山需要一个更体面、更稳妥的方式掌控徐州,而非粗暴的取代。
芝麻李心中狂喜,脸上却努力做出恍然大悟和愧疚的表情,忙不迭地应道:
“石元帅一语惊醒梦中人,能得石元帅看重的兄弟,必是身负真本事的栋梁之才,只怪俺见识浅薄,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知如何量才施用,委屈了兄弟们,也,也害苦了徐州父老!俺真是糊涂啊!”
他捶胸顿足,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
石山微微颔首,对芝麻李的“领悟”表示满意。
彻底重塑徐州,不仅要调整彭、薛、李等人的权位,更要打破原有盘根错节的利益格局,甚至需要挥动屠刀,清除一批积弊深重、阻碍变革的蠹虫。
但这等刮骨疗毒的手段,岂能在今日这等公开场合,当着所有当事人的面摊开来讲?更不宜由他这位“客人”亲自动手。
此事,须得事后与芝麻李私下“勾兑”,由芝麻李这个“旧主”来扮演那个挥刀的角色,而他石山,只需在幕后提供支持和背书。
不过,在今日这堂上,借着芝麻李让位引发的震撼余波,有几件事,石山可以也必须先行宣布,为后续的整顿定下基调。
石山脸上的温和笑意缓缓收敛,如同秋日湖面突然凝结的薄冰。
他再次起身,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堂下每一个徐州文武的脸庞,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重压,让许多人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心跳如鼓。
“我听说。”
石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重病须得用猛药。徐州红巾军本有十万大军据十余城,声势何其浩大?缘何短短数月内,竟落到今日这般兵临城下,几近覆灭的田地?此等滔天之祸,岂能归咎于李元帅一人‘失察’?!”
他刻意加重了“失察”二字,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直刺众人心防。
石山踱步向前,逼近那些面色苍白的官员,语气中的责备已化为凛冽的寒意。
“你等身居要职,手握军政大权,在局势日渐糜烂之时,是束手无策?是尸位素餐?还是……推波助澜?!眼睁睁看着徐州滑向深渊,尔等可曾尽到自己的责任?!”
堂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落针可闻,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石山并未停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战场统帅特有的杀伐之气,直指昨日战事:
“再说我红旗营数万将士奔袭数百里,昨日血战楮兰,专为解救尔等于倒悬。我军调动元狗主力南下,徐州城外已然空虚!此乃里应外合,夹击残敌,减轻我军压力之天赐良机!然尔等呢?!”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案几,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众人心头狂跳。
“竟无一人,敢率一兵一卒出城试探!分担我军一丝一毫的压力!坐视我数万红旗健儿血染沙场,甚至埋骨他乡!此等行径,是无心?是无能?还是……无良?!”
最后三问,如同三柄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那“无良”二字,更是带着赤裸裸的诛心之意!
堂下徐州文武顿时跪倒一片,早已魂飞魄散。
他们原以为芝麻李铁心投靠石山,正是自己改换门庭,攀附新主的大好时机。不少人心中甚至盘算着如何巧言令色,博取石元帅青睐。
哪曾想,石山的“下马威”来得如此迅猛、如此酷烈!句句直指要害,字字如刀见血!将他们那点小心思、不作为、乃至可能的罪责,赤裸裸地剥开展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在石山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和冰冷刺骨的杀气压迫下,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算计。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体面,纷纷以头抢地,“嘭嘭”之声不绝于耳,涕泪横流地哀嚎起来:
“俺们实是,实是被元狗吓破了胆,畏敌如虎,坐失良机!俺们愧对李元帅信任,更愧对石元帅数百里驰援的大恩!恳请元帅给俺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元帅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
“下官等并非坐视,实是城中兵微将寡,恐,恐为元狗所乘啊!下官等虽有出城之心,却无扭转乾坤之力。下官知错,恳请元帅给俺们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
“元帅骂得对,是末将无能,是末将怯战!昨日城外动静,末将也曾察觉有异,却……却因循苟且,只顾自家安危,未敢向李元帅请命出战。
请元帅重重责罚,末将绝无怨言!只求日后能上阵杀敌,赎此大罪!”
石山冷眼看着堂下这群磕头如捣蒜,丑态百出的“墙头草”,心中毫无波澜。
他这番雷霆之怒,自然不是为了抖威风、泄私愤。
其一是震慑,首要目的便是借芝麻李让位引发的权力真空,以雷霆手段震慑这些首鼠两端惯于敷衍的旧势力,让他们明白,换了“天”,规矩也得变!
他石山,可不是好糊弄的芝麻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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