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儒改佛求划横瀆(1/2)
第509章 ——儒改佛求划横瀆
良久之后。
儒衫老人的目光从泥瓶巷那边收了回来。
回过神后的他,没有急著反驳苏尝的洁问,也没有为儒家这万年来的不作为辩驳说明。
他只是微微抬起了那只一直紧紧压著碗盖的手。
隨著他手上力道的放鬆,茶碗里那些憋困许久的滚滚水雾,便立即顺著扩大的缝隙涌了出来。
裊裊升腾的水雾,散成一团白气,把老人的半张脸都笼在雾中。
就在这雾气蒙蒙里,这位天下读书人的祖师,缓缓抬起眼帘。
或许是茶水的雾气有些模糊了对方眼底的神情。
儒衫老人的眸光虽依旧深沉,但却不再向刚见面时那样,充满著对青衫年轻人锐利的打量。
老夫子指尖在湿润的茶盖边沿摩挲了半圈,隨后用比先前沉了几分的声音道,“当年河畔议事,我与道祖、佛陀说要让人人有饭吃、有书读』,不是隨口说说,那確实是我的初心。
可万年走下来,儒家书院多了,经学典籍厚了,但读书的人却慢慢忘了。
“民本』二字不是写在竹简上,掛在嘴上,而是要踩在泥地里去践行的。”
这些话,他说的很慢,像是在跟苏尝说话,又像是在跟自己对话一般。
儒衫老人继续道,“让陈平安这样的孩子从小受著吃不饱饭的辛苦,让刘羡阳这样的少年承受被山上人当螻蚁威胁的委屈,让你家先生齐静春不得不选择以身抗劫的艰难。
这些事,身为浩然正统的儒家没能管到,是我们做得不够好。“
听到至圣先师的最后一句话,旁边的道祖眉梢微挑,僧人则轻声念了声佛號。
一教之祖在人前承认自身与门徒行事有失,这样的场景,万年来也难得一见。
但作为让儒衫老人说出这番话的源头,苏尝却毫无得意与轻慢,只是平静地等著对方的转折。
果不其然。
儒衫老人接下来的话锋一转,“但儒家学宫的旧规矩再不完善,也撑了浩然天下万年的架子。
若骤然全掀了,最先遭殃的,终究是你口中要护著的老百姓。
就像拆旧屋盖新房前,也得先左右前后仔细看看。
要是直接拿著斧头去拆朽梁,一斧子下去瓦片掉下来砸到別家的孩子怎么办?要是震塌了墙,连倒著周围一片的房屋怎么办?
你的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但要是有一天火势失控又该怎么办?
你若是用凡人的血铺新路,跟那些视凡人为草芥的山上人,又差多少呢?”
至圣先师的这几问,直接將问题核心,从“旧是否坏”,引向了“新是否善”与“代价几何”。
对此,苏尝依旧面色平静,没有丝毫为难。
这类问题的答案,早在老龙城时,他就跟担忧儒家会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己方的范先生说过。
在儒家学宫、山上神仙与封建贵族地主们,於长达万年的歷史里,冷酷无情地“圈养屠杀”底层人民,收割诸如驪珠这样的洞天福地的时候。
当大驪兵卒像驱赶牲口一样,把神水国遗民赶上红烛镇敷水湾的船上,让男子漂泊不定、女子世代卖春的时候。
当卢氏邢徒被绳索串成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排,在迁徙路途上,或沉默或惨豪倒下的时候。
怎么从来没有人站出来为这些人的牺牲抱不平?
等到忍无可忍的人民,选择与他一起,把那些压迫者送去审判的时候。
以儒家为代表的高等阶级,就开始在道德制高点上讲仁义了?你们也配?
所以青衫年轻人只是声音坚定道,“即使到了野火燎原的那一天,也不是我们为了自己的野心发起了动乱。
而是在我们的帮助下,积蓄了力量,又对浩然天下现状忍无可忍的百姓,自发选择了革命。
关於革命中出现的问题,自有我与相信我的志同道合之人,不断调整和改正。
尝安商行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为了解决问题而生。“
说到这里,苏尝顿了顿,目光灼灼地注视著儒衫老人,反问,“满天乌云笼罩浩然一万年,何以加罪於驱散乌云的雷霆?”这话再直白些便是。
尸位素餐者,凭什么指责那些步步验证、不断实践,已给多地百姓带去更好生活的人?
看著青年眼中始终未变的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儒衫老人那股子凛然大义的气势才慢慢收敛了一点。
他看了眼少年道童,隨后才又转头望向苏尝,声音平稳,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沓,“道祖刚才说的流水不腐』那句话,我认。
所以我给你个准话。
宝瓶洲南北战爭,儒家学宫不会让那些支持大驪的势力和大驪军方干出杀老百姓、造怨箭那种下三滥的事。
你想要让你的学问冒头,要试新法子,甚至要让浩然天下换个活法,我也可以让你试试看。”
苏尝没说话,面色依旧平淡,知道对方这话之后就是要提条件了。
果然,老人接著又道,“但是你不能以猛药治沉疴,浩然天下內忧外患,经不起这个折腾。
宝瓶洲这边,凡人的事情交给凡人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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