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双鳩鸣乱春枝颓(1/2)
第343章 双鳩鸣乱春枝颓
邢夫人智拙,这会子自是不敢忤逆了贾赦,於是頷首连连应承下来。待贾赦往妾室房里歇息,邢夫人立马打发条儿偷偷摸摸去告知陈斯远。
条儿得了吩咐立马快步而去,独留邢夫人在房中急得来迴转圈儿。待过得好半晌,方才见条儿缓步回返。
邢夫人瞥了一眼,立马教训道:“怎地去了这般久?哥儿是如何说的?”
条儿赶忙上前附耳低声道:“远大爷说了,太太儘管放心,定不会让老爷得了便宜去。”
邢夫人这才舒了口气,暗忖小贼素来是个奸滑的,自打来此寄居,从未让大老爷占了便宜去。料想此番又是小贼的谋算?
邢夫人思忖罢了,乜斜一眼条儿,见这小蹄子满面桃,顿时冷著脸儿教训道:“你这小蹄子,真真儿是有了哥儿便忘了主子。不过是三言两语的事儿,偏你要耗去小半个时辰!”
条儿赶忙下跪请罪道:“太太恕罪,也是婢子好些时日不曾寻远大爷说话儿了,这才留下来吃了一盏茶。”
邢夫人仔细端详一番,眼见条儿唇上的胭脂淡薄了许多,哪里不知所谓吃茶便是吃胭脂?
奈何当初是邢夫人將身边两个丫鬟推给陈斯远的,如今只能干生气不得发作。於是蹙眉摆摆手,將条儿打发了下去。
待转过天来,许是昨儿个饮了药酒、吞了丹丸之故,贾赦直至日上三竿方才醒来。草草用过早饭,又往邢夫人房来催促。
邢夫人打发了苗儿去寻陈斯远,谁知过得半晌苗儿来回,却说陈斯远一早儿便与凤姐儿乘车往城外工坊盘帐去了。
贾赦愈发抓心挠肝,將邢夫人好一通训斥,直到辽东庄子送了年礼来,这才撇下邢夫人往前头去了。
辽东庄子本就是公中產业,自打改制之后收入逐增,至今趋於稳定。没了庄头欺上瞒下,算算收益竟比往日多了三成有余。
迎春管家,自是领著人去前头接了年礼,將各色產物分门別类收入库房,又整理成册送去了王夫人处。
王夫人看过礼单,心下欣慰不已,又念及迎春才接了管家差事,除去受了邢夫人逼迫重用王善保家的婆媳三个,余下规矩不过小打小闹改了改,除此之外再无改易之处,这心中自是对迎春满意不已。
於是乎很是说了一番体己话儿,留迎春吃了一盏茶方才打发玉釧儿送出。待离了王夫人院儿,迎春才至大观园,便有司棋气咻咻寻了过来。
道:“姑娘,李贵那廝实在过分。辽东庄子送来的新米才入库,这贼廝便打算卖出去半数,得了银钱再以次充好买了陈米充数!”
辽东庄子所產都是粳米,比南方所產秈米口感好了百倍。古人讲食不言、寢不语,有传闻说食不言这规矩,就是因著秈米口感太散,若不闭嘴容易四下喷饭之故。
迎春停步蹙眉,一旁的绣橘问道:“以次充好?李贵怎么敢的?难道要用陈米给主子们吃不成?”
司棋道:“他们自然不敢薄待了主子,给主子们用的是新米,给咱们吃的自然就是陈米。”
迎春此时说道:“此事是常例,你打发王嬤嬤盯著就是,何必大惊小怪的?”
司棋恼恨道:“往年都是用一年陈的米,方才我听婆子说,李贵那廝打算用两年陈的。姑娘啊,这往后饭食还如何下口啊!”
迎春方才管家,行的又是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之策,自是不好立时就发难。於是乎略略思量便道:“此事暂且放下,回头儿你给柳嫂子使了银钱,往后饭食让柳嫂子多照料就是。”
司棋急切道:“姑娘又要息事寧人?从前姑娘没管家时就如此,莫不是管了家还要受人欺负?”
迎春却笑著道:“天若要人亡、必先使其狂。那二年陈的米粮都是用来餵牲口的,李贵使小聪明犯大错,到时候天怒人怨,便是太太也保不住他。”
司棋兀自有些不满,嘟囔道:“若是三姑娘,早提著剑去寻李贵那廝了,偏轮到姑娘就要隱忍……罢了,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迎春笑了笑,心下愈发不喜司棋的性儿。略略乜斜了一眼身旁的绣橘,暗忖这绣橘虽唯司棋之命是从,却是个心思少的,来日多用些心思,自个儿总要收个心腹使唤。
正思量著,忽而便有周瑞家的从大观园外追来,唤住迎春,待到得近前便笑著道:“二姑娘,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几个婆子一道儿往老太太处求了恩典,说自家女儿到了婚配年纪,求了恩典要放出府去。二姑娘处、宝姑娘处、林姑娘处各放出两个粗使丫鬟。
也是赶巧,管家房一早儿寻了人牙子採买了几个粗使丫鬟,太太打发我来请二姑娘往各处派一派。”
迎春纳罕不已,说道:“怎就这般巧?”
周瑞家的不曾多想,笑著道:“年关將近,那几个也过了十七了,许是一起商议好了才去寻了老太太。”
迎春点点头,总觉得此事蹊蹺,当面却应下所请,道:“既然如此,你將人领来吧。”
周瑞家的答应一声儿,扭身招呼一声儿,便见有婆子领了六、七个粗使丫鬟入內。
到得近前,婆子趾高气扬道:“还不赶快见过二姑娘?”
一眾粗使丫鬟慌手慌脚见礼,一时间错漏百出,直把迎春瞧了个蹙眉不已。
周瑞家的轻咳一声儿说道:“二姑娘不知,那几个粗使丫鬟走的急切,一时间寻不到合用的人手,这才从管家房隨意领了几个来。二姑娘且先用著,若是不合用,待过了年再从家生子里选几个补上就是了。”
“也好。”迎春应下。
当即打发了婆子与周瑞家的,略略问过几句话,愕然发现这七个粗使丫鬟竟全是一口山东方言。迎春心想,莫不是山东哪个地方闹了灾,这些粗使丫鬟才一道儿逃难来了京师?
她领著人先去了黛玉的瀟湘馆,由著黛玉先挑。黛玉哪里在意两个粗使丫鬟,只陪著迎春说话儿,让乳母仔细问过选了两个。
別过黛玉,迎春又去了蘅芜苑。宝姐姐有些流年不利,这天癸才走,不料夜里著了凉竟病了。她素来身子康健,极少得病。或许正是因此缘故,这一病竟极难起身。
迎春来时,香菱业已送来了鱼腥草素,又送了一包虫草来给宝姐姐调养。迎春过问了一番,又说了缘故。宝姐姐便让鶯儿隨意挑了两个来。
迎春见宝釵倦怠不已,便领著余下的人回了缀锦楼。依著规矩,剩下三个丫鬟只留两个就好,谁知才到缀锦楼,三个丫鬟竟一併跪下。有个伶俐的开口道:“二姑娘,俺……咱们另得了吩咐。”说话间自怀中抽出一封信笺来递上。
迎春纳罕接过,展开信笺扫量一眼,那面上的困惑顿时变作了心下熨帖。却是因著这些丫鬟是陈斯远买通管家房塞过来的,这几个自小习练拳脚兵刃,等閒三两个壮汉近不得身。
近来先是三妹妹探春出了事儿,跟著又闹出宝玉、夏金桂白昼宣淫之事,迎春聪慧,情知这些事儿的背后正应了大房、二房之爭。王夫人手段愈发狠厉,须得防著其狗急跳墙,陈斯远这才寻了武婢护卫眾女安全。
迎春心下窃喜不已,这几个武婢,黛玉、宝釵处有,自个儿处竟也有!不拘是陈斯远对自个儿有了几分情谊,还是为了全自个儿的体面,总归是宝妹妹、林妹妹有的,自个儿也有。
想到此节,迎春便舒了一口气,吩咐道:“既是如此,那便一道儿留下吧。司棋,你去与周嫂子说一声儿,就说人我都留下了,正好儿邢姐姐处短了粗使丫鬟。”
司棋应下,自去寻周瑞家的交代。
绣橘又领著三个粗使丫鬟下去安置,房中独留迎春欢喜不已。她暗忖道:不管是情谊还是体面,远兄弟心下虽有偏好,却是个拎得清轻重的,总不会干出宠妾灭妻之事。
来日嫁过去,便是不得远兄弟真心,自个儿规规矩矩做个正室大妇也是极好的。
待绣橘回来,迎春隨口问道:“今儿个远兄弟还在温书?”
绣橘笑道:“回姑娘,远大爷一早儿与二奶奶往城外工坊盘帐去了。”
迎春就道:“冬季天乾物燥容易上火,你吩咐厨房给远兄弟多预备一道清热败火的羹汤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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