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2/2)
不过随着古文学派成为官学,也有不少古文学派士人逐渐骄纵张狂,从屠龙者转变为恶龙,认为今文学派是他们的敌人。
就像汉军不会因为过往曾施舍的一饭活命之恩,而放过屠戮劫掠了无数汉家百姓的鲜卑蛮夷,恩情再大也不过是过往的敌人,不值得待之以礼义。
因为这个价值观,古文学派内部还爆发过数次辩经争斗。
而随着颍容的开口,东观门外的气氛便转而变得沉闷。
不过多时,天子车驾便行至东观外。
刘辩隔着二十步便令奉车都尉刘弘停了车,并没有因为天子的身份而忘却了过往的礼贤下士,踩着马凳下了车,小跑了几步来到马日磾面前。
“臣拜见国家!”
齐声的见礼声落下,除了马日磾以外的群臣皆俯身下拜。
刘辩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道:“翁叔算是朕的师叔,何必见外行礼,岂非让你我叔侄二人落了生疏?”
马日磾看着强抓着他的手不让他行礼拜见的天子,虽说他觉得此举不合朝廷礼法,但依旧觉得天子比那冬日的暖阳还要温暖人心。
这方是真正的礼法!
礼法是为了劝人向仁,向义,而并非拘泥于死板的条例,天子这颗赤诚之心远胜那条条框框。
无论是太子还是天子,却依旧不改本心,这方才是大汉期盼了数代人的圣主明君!
就在天子和马日磾一派君臣相得之时,右武卫营飞骑校尉荀棐已然安排好了飞骑卫士迅速布控东观各处,排查隐患确认安全后,默默向天子抱拳示意。
许褚前往冀州参与平定黑山贼,他的护卫任务便交由右武卫营诸多校尉轮值。
对于轮值护卫天子这件事,没有人会因为这份多出来的工作而抱怨,这是多好的亲近天子的机会,有什么值得抱怨的!
就这份机会,多少人抢都抢不来!
而右武卫营里,除了皇甫嵩旧部、射声校尉张超和他的潜邸旧臣、屯骑校尉韩遂,便是同样作为潜邸旧臣又是许褚同胞兄长的重甲校尉许定,以及他的小舅子、助军校尉蔡瑁和大舅哥飞骑校尉荀棐。
荀棐没有多少军事才能,最初懵懵懂懂全部依靠刘辩为他安排的属吏辅佐,外加刘辩在中军的威望,才能勉勉强强他统御这支飞骑卫。
但好在荀棐为人本分踏实,又勤学好问,时常向其余中军将校们求教,虽是颍川荀氏这般士族出身,却也能吃苦,通过与士卒同甘共苦逐渐收获飞骑卫的军心。
而每次刘辩出行,荀棐也堪称中军众校尉之中最为谨慎的,因此刘辩对这位大舅哥极其放心。
刘辩向荀棐微微颔首会意,亲热地挽起马日磾的手臂,一同把臂步入东观。
于马日磾这种对权力和地位没有太多野心,却又清廉刚直的臣子,刘辩虽说无法如同对待那些能臣干吏般亲热,却也无比敬重。
有多少人能在朝堂上保持那份初心呢?
所谓拒绝征辟,也多是为了养望罢了,但马日磾这种不慕权贵又不欲担任与个人才能不相匹配的官职,这样的无欲直臣却是值得敬佩。
当然,人也不可能是完全没有欲望的。
荀爽好名,时常与贤士大夫们交友往来。
服虔好辩经,绝不容许有人在他面前非议古文经典。
蔡邕虽清廉不善治财货,却极好买书和乐谱以致家无余财。
而马日磾的喜好便是阅读东观中收藏的图书典籍孤本,尽管刘辩没法从这一点再下手施以恩惠,但为人臣者谁不受用天子的真诚礼遇呢?
不过马日磾虽然感念于天子的礼遇之余,却也没有丝毫放松戒备,他对于今日天子幸东观的目的抱有几分怀疑。
东观里值得天子摆驾而来的,恐怕唯有那正在编修的《汉记》了。
马日磾虽然与天子把臂同行,却依旧警惕地看向天子,试探着问询道:“不知国家此番幸东观,所为何事?”
后汉并无明文或先例禁止天子调阅涉及父祖乃至其本人的《汉记》内容,毕竟作为最高统治者,天子拥有查看任何官方文件和记录的权力。
况且自《汉记》的首任编撰者班固始,作为班固的君王,孝明皇帝不仅有权主动要求审阅《汉记》,编撰《汉记》的官员还必须立刻奉上未完的《汉记》草稿,甚至还能对草稿提出修改意见,并在班固修改后对他大加赞赏。
尽管近几代天子调阅《汉记》都会遭遇严重阻力,而且修史的史官也会和天子来上一出“史家据事直书,一字不改”的戏码,但当今天子手中掌握着的权柄也并非近几代天子可比,若当真想要修改史书也不是那么困难。
当今天子毕竟也是有过弑弟囚父之举,若是因此欲要将这段历史从《汉记》上强行抹去,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朕呐,”刘辩目光在那一排排高耸的书架间逡巡,似乎在寻找什么,语气随意道,“朕想一观《汉记》。”
马日磾心头一沉,心道果然如此,悠悠叹了口气,恳切地劝谏道:“国家,古今帝王谁无功过,以您的功绩,必然会是大汉的中兴之主,纵然有一二微瑕,却也是瑕不掩瑜,青史自有公论,当得上谥于后人,何须如此?”
刘辩闻言微怔,被马日磾如此赞誉固然令人欣喜,但这番话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就突然扯到谥号上了?
“臣请国家勿览《汉记》,如此方为贤君之道!”
“国家,万不可如此啊!”
“朕不过是想看看前汉与后汉的史书罢了!”东观内的官员们纷纷开口劝谏,就像是他要做一件大逆不道之事似的,陡然间刘辩恍然大悟,明白了众人心中所想,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朕并非要览史官对朕的评述。实是近来政务上有疑难,群臣不得其解,朕欲借先人之智慧以解当下之困。”
说着,刘辩的话语顿了顿,指着那一卷卷悬挂的书册,正色道:“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人为鉴,可知得失;以史为鉴,可知兴替。朕常保此三鉴,以防己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