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梦回大唐（1/2）

“现在的你，不过只是一个游魂罢了……”

石穿说完这句话，忽然很是同情眼前这个鬼魂,再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斥责。千年间胸中郁结着不平之气不得排散，游荡至今，竟还不知道自己已然死去。如果说当日他死在突厥伏兵的手下很是悲壮，那么今日站在这里的他，真的有些可怜。

雷戟闻言默然，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缺口斑驳的长剑。突然，他伸出自己的左手，右手长剑一舞猛地向着左臂砍下。背后的柳道子和那个徒弟又是一阵了不得的大呼小叫。

无声无息，左臂安然无恙。

如佛法所说：一切有为法如露亦如电，如梦幻泡影。

雷戟突然笑了，笑的如此张狂，豪迈的笑声在房间内不断的激荡往复哪里有半点不真不切？柳道子二人心胆俱丧，一时间也突然发出一声嚎叫，就地躺倒。却也不知他们这种拙劣的装死本事能不能骗得过三两岁的小孩儿？

雷戟和石穿根本没有向那里看上一眼，一个只是在笑，另一个则只是在听着他笑。就这么一笑一听，持续了良久。

良久，雷戟停了下来，满脸的落寞萧瑟看着手中的长剑笑骂道：“真是个混账的事情，我竟然早已经死了？”石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位曾经的战士如今的魂魄。

沧海桑田岁月如梭，看仙人对弈不知百年烂柯，人世间的一切俱都成了云烟过往，却唯有你一个人依稀如昨……这样的孤独感，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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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日谷外，浑身染血的孤身将军最后眺望了伴日谷一眼，满脸都是愤怒和悲切。他暗暗赌咒发誓，一定要亲手带兵剿灭这两个突厥人的部落，否则永不超生……

马蹄声声喑哑，千骑万马厮杀，时空飞旋、战血流干、钢刀折尽，那倚栏眺望的闺中人儿等来的却不是那位衣锦还乡的归人，而是一道来自长安的诏令。即日起，她不再是一个置身于世外的王室贵女，她将于一年后奉命出塞，为天下人与异族和亲。

木屋外，张牧之与辛忘柯拼命喘着粗气方才找到了这里，还不等他们走近便听见了那声闷哼。木屋精美雕的大门砰然炸开，石穿竟是仰面倒飞了出来，一下子摔倒在了他们的身前。

不多时，仅剩的唐骑都已经杀上了两边山坡，近身缠战间突厥人一刻不停的箭雨终究是有了一个终局。

那一年，长安飞满天，他们却是转身而去，形如陌路。

那一日？

梦中回去大唐，在那个热情激荡的岁月里，在那株开满了桃的老山树下。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各自牵着马，徜徉在月色的长湖岸边，水声涛涛，波光粼粼。

雷戟握着剑，声音哽咽着笑了，笑的一点不像是一个“鬼魂”。石穿停了嘴，默默等待着，等待着这位可怜人终究能在这一刻，再做出一点可敬之事。于是乎，屋子里变的异常的安静，甚至已然听不到外面的风声、雨声、枪弹声。

繁华长安，心头樊笼。她在，他也在，却再也没有相见的机缘。咫尺而已，却似远在天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那未央宫高高的阁楼上只有无尽的云雾遮眼，却哪里去找到殷勤的青鸟来寄托自己的思念？

“死了……都死了……”雷戟默默的叨念着，神色无比的落寞。他还记得那一日最后的一段路。

“你对我了解的很多”

骑兵对战中仰攻一方实在是占尽了劣势，可是那时也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了。雷戟此时一马当先，一手用弓箭攒射一手边搭箭边挥舞着长枪抽打坐下的战马。唐军向来少马，往日里他们这群骑兵的坐骑哪一个不是像宝贝一样的宠着?别说长枪，便是马鞭都少有人用，可是现在真的已经到了顾不得许多的时候了。

雷戟骑射功夫冠绝边军，一手骑冲连珠箭更是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一时间挡在他冲锋道路上的五六个突厥骑兵如同倒下的麦子般一一坠地，雷戟当真如一道奔雷似的刹那间便已冲上了山坡，手中长弓果断的弃掉，一柄长枪在手断喝声中又有一个突厥骑兵胸口处炸开一道血，痛苦的摔落马下。

妆容落雁，琵琶出塞。旷野起风，黑夜勾勒，大地烟笼霜重飞蛾。那千帐灯火残缺时刻，是谁在向谁诉说着悲欢离合？

那闪烁着白色光泽的长剑宛若突然化成了实体，竟是携带着风雷之音轰然砸在了石穿的短剑剑刃上。一霎间，雷戟与他腰上的两颗人头同时睁开了眼睛，表情狠戾中带了一丝狰狞。一声断喝，身周实木铺就的地板砰然炸碎，化作漫天的木屑飞舞。

雷戟哈哈大笑着问道：“我雷戟是个可怜人对么？我是个可笑之人对吗！？”

时钟倒转，沙漏回旋，已上了三竿的日光倏尔变成了一弯明月……

那是一段凄美的故事，同时也是一段狰狞的伤疤。

“你在可怜我是么？”良久，雷戟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冰冷的对石穿问道。石穿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终于再半梦半醒之间，她与他再度相见。似梦，非梦，非梦？亦梦。她看见了他的脸，也看懂了他的眼，于是乎懂了他的意思。自今而后，秋云春雨，千山暮雪，万鸟飞绝，她与他再无姻缘。

轰隆，天空再度轰雷响彻，而后大雨淋漓。

男子身背着一道角弓，长剑在侧，身上没有披甲但显得十分的英武帅气。女子一身猎装长靴，背后的短弓看上去更像是孩子们的玩具，不过她显然也没有摆弄的心思。一边走一边笑着，容颜俏丽如，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