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4章 控海贸 开工商(2/2)
“理由。”
“殿下,北平乃是故元大都”
“好了,说些孤不知道的。”
朱标抬手打断,继续道:
“左军都督府上的文书,孤看了。
以北平为核心打造商路的想法很好,
而且北平的地理位置特殊,对连接北方、东北大有裨益,比西安更有优势。
但仅凭这些还不够。
朝廷要安稳,百姓要认大明,最关键的是能吃饱饭。
定都西安,能牢牢掌控关中平原,压下所有地主豪绅。
日后种上甘薯,大明百姓永远不会挨饿。
可若朝廷不在西安,关中这等千里好地,迟早要被大户瓜分。”
陆云逸对于太子的超前的思绪很是佩服,
事实上的确如此,当中央朝廷衰弱时,地方势力就会兴起,
官商勾结横行,只需要几十年就能将这千里好地尽数抓在手里。
顿了顿,他沉声道:
“殿下,朝廷目前绘制鱼鳞黄册进展顺利。
就算朝廷不在西安,臣认为关中平原日后也必将受朝廷掌控。”
见他说得铿锵有力,朱标忽然笑了,
笑容带着几分坦诚,语气却有些空洞:
“始皇帝定下秦律,想让大秦绵延万世,可大秦还不是二世而亡?
他在世时,一切都好,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可他死后,政令得不到延续,甚至有奸臣篡权、把持朝政。
如今的鱼鳞黄册,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就算全画完了,朝廷知道大明有多少田、多少河、多少人,又能如何?
百年之后,政令自弱。
朝廷若不在关中,地方大户、士绅豪族迟早卷土重来,
到那时,朝廷自顾不暇,又能奈他们何?”
陆云逸沉默了,手掌攥紧茶杯,一言不发。
朱标嗤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继续道:
“在关中,鱼鳞黄册绘制得还算顺利,
可即便如此,仍有地方乡里的豪族与吏目勾结,
丈地缩绳、改头换面。
孤就在西安,他们都敢在城外堂而皇之兼并田亩。
若是孤不在,秦王府也不在,他们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陆云逸再次沉默,
人亡政息从来都是古往今来帝王需忧心的事。
即便事前做再多准备与谋算,
最终结果往往也不尽如人意。
正堂内安静异常,没有一丝声响。
陆云逸眉头紧锁,胸口的疼痛此刻已被他完全抛在脑后,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朱允熥欢快的笑声,陆云逸才轻轻开口:
“殿下,自古王朝以农业为重,
但臣觉得,工商亦是天下基石,
若日后朝廷只靠种地,就算人人能吃饱,
其他发展跟不上人心所想,依旧会遍地动乱。
饱暖思淫欲,吃饱之后,人想要的就更多了。
这一点,在北平行都司已有体现,
不少匠人在修路前线赚了钱,
第一时间就去享受以往只敢看,甚至终生没机会试的事,比如去青楼。
吃好喝好、享受够了,
又觉得家里瓦房不好,便埋头苦干换新房子。
大宁城去年仅新修建的房舍就有近千所,还全卖空了。
若是没有甘薯,百姓饥一顿饱一顿,有动乱但好解决,要么弹压,要么让其吃饱,自然安稳。
反倒是吃饱喝足之后,动乱会更频繁,
这种动乱并不是他们会揭竿而起,而是思绪纷飞,这种动乱反而难以解决。
所以,臣以为,
定都关中,固然能解一时之困,
但思想风潮的变化,往往几年就焕然一新。
到那时,朝廷仅凭让百姓吃饱,已满足不了日益高涨的人心。”
朱标没有立刻说话,只低头沉思。
若是换旁人说这话,
他只会当是谬论,甚至觉得对方有私心。
可陆云逸这个年轻人,在北平行都司做的事,已走在所有行省前面,
人人吃饱就算在南直隶都做不到,北平行都司却做到了,
甚至有不少人过上了吃穿住行随心所欲的日子。
这一点,从大宁城在北平采买的物件就能看出,
那里的百姓愈发挑剔,买的东西越来越好,可见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多。
想了许久,朱标沉声道:
“所以.你觉得该定都北平,靠经商立足?”
陆云逸神情复杂,轻轻点头:
“算是吧,朝廷开设工坊,能让更多人吃饱饭、有钱。
钱的人越多,朝廷越有钱,就越能开工坊,这是个正向循环。
而且殿下,北平比西安还有一个极大的优势。”
“什么?”
“离海近。”
陆云逸轻声开口,这话却狠狠扎进朱标心里。
这正是他一直顾虑的事。
想抓种地,就只能去关中,
想抓海贸,就只能留在应天,二者几乎不可兼得。
如今大明大拆大建二十年,的钱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垄断海贸,
这是天底下最赚钱的生意,也是不知多少人盯着的生意。
一个瓷盘在南洋诸岛,能换十斤黄金,在大明,只值三文钱。
在大明百姓眼里,瓷器就是泥做的,不值钱,
可在海外之人眼里,却是无价之宝。
一副治风寒的药,在南洋能掏空一个部落小半钱财,
非但没人声讨,还被当仙药
这等钱,不赚才是傻子。
深吸一口气,朱标对迁都之事,第一次露出纠结神色,
一旦国都迁去北方,东南海贸必生乱,
走私、海盗会愈发猖獗,
山高皇帝远,不知多少人想要从中分一杯羹,
朝廷想从中赚钱就难多了。
见他这副模样,陆云逸沉声道:
“殿下,就算北平离东南五千里,
但北平、大宁,甚至高丽都靠海,
要做海贸,总比西安三面环山、常年干旱要好得多。
而且北平与杭州之间有运河,交通便利,本就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太子朱标面色深沉,仔细权衡利弊,
他知道,迁都之事不能只看利弊得失,因为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谋划。
朱标沉声开口:
“朝臣们对北平会更反对,日后草原复兴、兵临城下之类的话,孤听得多了,
迁都北平要面对的阻力,比迁西安大得多。”
陆云逸也凝重起来,在大一统王朝面前,
外敌从不是大问题,就算耗也能把敌人耗死。
但朝臣担心的不是草原复兴,而是国朝衰败,
只有内部问题足够大,草原才有机可乘。
若是往后几百年都有如今这般武功,根本不用担心草原复兴,
稍有苗头,一棒子下去就能打服,但不现实。
“殿下,迁都是一定要迁的,
在南直隶,群狼环伺,朝廷对地方甚至京畿的掌控会越来越弱。
只有去久经战乱、没有豪族盘踞的地方,朝廷才能大展拳脚。”
“孤知道,但想做到,太难了。”
仔细想了想,陆云逸站起身,对朱标躬身一拜:
“殿下,臣斗胆妄言。”
“说。”
“臣刚经历过刺杀,被燧发枪打中的那一刻,
臣心里没有丝毫害怕,只有浓浓的惋惜,
臣还有很多事没做完,
若是就这么死了,一切抱负都成空谈。
这几日臣想明白了,只要人活着,再难的事都有成功的可能,
可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陆云逸面露沉重,直直看着太子朱标,
即便见对方脸色越来越难看,依旧没有停口:
“臣恳请殿下,严防逆党行大不敬之事,务必保全自身!”
朱标眉头紧锁,狠狠一拍桌子:
“放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