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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时时误拂弦(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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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看向台上,终于瞅见匣中原来是长短两刀,刀柄以青色丝线重重缠绕,流光溢彩焕然将出,以至于把冷若霜雪的刀刃也染成青色,宛如一片青竹。

依他来说绿豆为饵可清心明目,届时所吟诗句也更加风雅,不妨多备一些。

“今日骆某还有一事,想请诸位武林同道见证!”

老来多健忘,可唯独龙抬头这天与老友们聚会,他从来没有耽误过,每回一定是最早到场的那个人。

“此言差矣,从未习武又何来动武一说?”

洪文定不明就里地回答道:“弟子不敢。”

“然而人非草木,焉能舍弃舐犊之念,今后老夫的女儿也将行走江湖,不免有个风波险恶,还得各位江湖朋友鼎力相助,骆某感激不尽。”

江闻低声感叹道,对这门刀法给予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女子略逊气力却柔韧有余,故而刀法中加强了身法游走的部分,删去大开大合的硬撼,属于在招法上另辟蹊径的功夫,练至高深处也不失为一门绝学。

想来只剩祖屋还在风雨中未凋坠,而几十年过去的富贵车马,就剩下浅埋荒垅的辋毂与马骨了吧?

忽然间,远处的行人率先行人惊慌了起来,不安瞬时伴随噪音传播,只见一队锦衣人怒马飞驰,在城中打着平南王府旗号而来。

“若他能随着音乐伴奏严扣节拍,犹如舞蹈一般行云流水,胜敌于拳掌之下,就能像前辈古人一般纵横江湖,罕逢敌手几近无敌了。”

骆元通说得十分笃定,全场武林中人的视线却不由得集中在了他身边娇憨的女娃身上,很难想象这位腰肢纤细、身量窈窕的年轻女子,该如何支撑起天南一地偌大的骆家势力。

江闻突然发现,这对青刀与自己腰间的闽越青铜古剑交映,秦汉古韵倒是颇有一番意境。

“师父,韩王青刀是什么意思?”

雨路湿滑,闭馆休息的温玉钦自然走的也不快,得闲能四处留意一二。

哦不是,那人是红会四当家奔雷手文泰来,此时也一言不发地看着骆霜儿,一曲舞罢许久都还回不过神来。

江闻却很是笃定地说道:“你别小瞧世间英雄啊,江湖上就是有人每逢演奏一铿锵乐曲之时便武功大进,出手必胜无败的。”

此时场中经过骚乱,品字形座位已经重新调整过,亲疏远近也有了些变化。譬如红会群雄便占据了靠着宅门的位子,身边单独围坐几个小门派,大多是湖北同道,而兴汉帮、铁胆庄、嵩阳派也各自分坐。

“哎,不体面……”

温玉钦方才被人马冲撞跌倒,此时越走越觉得脚踝隐痛,只好一步一歇地喘着粗气,望着山间的石亭继续攀爬,豆大的汗水沿着额上皱纹纵横,最后才滚落在地撞碎。

但不论如何,这样的刀法着实极为赏心悦目,江闻放眼望去,全场已经有许多人面色痴醉地忘乎所以,只顾紧盯着骆霜儿舞刀的高台,好家伙,就连范兴汉这乞丐头子……

岭南武林流派众多,近两年以凤天南执掌的五虎派最为强盛,隐隐有了问鼎轻重之意。现下凤家竭力结交平南王府也是这个道理,一旦他能取代骆元通在尚可喜眼中的地位,五虎门平步青云的时机就指日可待了。

华服男子眉头一皱,伸手就要推搡陈家洛,陈家洛却早有准备,抬起肩膀抖落对方擒拿,双足扎稳便反推而去,力从地起豁然有声,与华服男子的手臂撞在了一起。

骆府门外忽然又是一阵嘈杂,雨帘之中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华服男子昂首阔步而来,深目浓眉鼻梁高挺,自有一股龙骧虎步之意,唯独目光中桀骜之色难掩,气度终究多了几分纨绔。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这类武功死练是没有希望的,一定要借助外力方能突破。”

两人的交手点到为止,骆元通已经双眉紧皱地盯着府门沉声说道:“今日的金盆洗手大会,江湖规矩一律不得动武,你们是要跟老夫为敌吗?”

城中人大多不堪其扰,也只能龟缩在方寸的屋檐之下,抬眼惆怅地望着灰暗如暮的天空,剩下商贩和有事外出的坊民,才会擎纸伞戴斗笠勉强行走。

江闻挥手赶走傅凝蝶,小丫头也一溜烟跟着袁紫衣走了。

然而碰撞交击便能有如此夺人心魄之音,可见锻造工艺非同凡响,瑰丽外表之下仍是难以捉摸的杀机。

在江闻眼中的上乘刀法,还是应该如《胡家刀法》那般,表面上刀法招数精奇,不在以力碰力,出招迟缓含蓄,然绵柔之中亦有兵法阴阳之理,内敛之中亦含刚猛之形,亮招只为勘破对手的奥秘。

忆往昔五羊城中,番禺故地,皆以诗礼传家为荣,唯四世簪缨为贵,即便酒家食肆间,也全是诗酒唱和之声,凡有名篇吟出则众人传抄不辍乃至洛阳纸贵。

《纪效新书﹒长刀制》中有记载,长刀需“刃长五尺,后用铜护刃尺。柄长一尺五寸,共六尺五寸,重二斤八两。”

这哪还能找到?总不能直说,自己当年脑袋一热卖都卖了罢!

武诸葛徐天宏忍不住站了出来,指着术士说道。

可骆元通手捧的宝刀尚未现出模样,木匣中已当先起了一道清越嘹亮、悠扬至极的响声,丝丝缕缕原地而起,初闻时如钟似磬,再听则已有千回百转之意,闭眼恍如千顷碧波粼粼而动,湖畔深草鸣虫齐声高唱。

江闻面露得意之色地指了指身后的乐师队伍,表示万般神通他都心中有数。

“胡说八道,分明是你们的人先动武!”

他不能不一肚子火,想人家君子剑岳掌门的名字,出自论语中“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先别管他是矜而不争还是破落华山争不过嵩山派,是群而不党还是满门上下就剩小猫两三只,但人家至少是兢兢业业了几十年树立人设,连武功都净走蕴藉儒雅的路子,这才有了谦虚文雅、正气凛然的君子评价。

…………

“文定啊,师父对你这么好,也从没罚你去思过,可不能恩将仇报啊。”江闻忧心忡忡地吩咐道。

“这陈家洛的武功还不行啊,显然还没有做到意在拳先,无意而有招的境界。我见过的另一位总舵主武功就老道得多,已能将百家拳法信手拈来。”

书中这对于长刀的尺寸记载绝非闭门造车,《武备志》云∶“曰长刀,则倭国之制,其利于步,古所未备。“由此可见明朝长刀是仿倭刀而来,长刀的尺寸比例都是戚少保当初在沿海倭乱中,真刀拼杀、提炼总结出的真知灼见,故此这把刀真在临阵对敌时,恐怕要凭生许多不便。

“我不信,你在骗我。”

匣中异响吊足了人们的胃口,骆元通终于将刀取出,单独以右手捧出一把四尺二寸长的宝刀。此刀刃长三尺,把长一尺二寸,刀刃线条宛如一泓碧波秋水,细长似叶,握在人高马大的骆元通手里如同儿戏,然而正能切合骆霜儿的身形。

温玉钦有些泄气地问道。

他踉踉跄跄地从积水里爬起,躲在屋檐下检查过袖里包袱安然无恙,这才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地往东边走去。

响动到了尾音更为清晰之后,竟然分化出高低频率各不相同的意味,仿佛草丛中蚂蚱、螳螂、蟋蟀、飞蛾在惊蛰时节此起彼伏,离近闻之,悉然能在各种昆虫相互争鸣中,听出一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之意。

而那名术士却不慌不忙地躲过了他的手指,傲然捋须说着睁眼谎话,“我家世子这明明是天生神力。”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随着年岁增长,他越发觉得精力越发不济,温玉钦如今除了靠着蒙学私塾作为经济营生,剩余工夫都在了编修私典上,常常老糊涂得不辨寒暑,闹出诸如夏月穿袄的笑话。

江闻在远处指指点点着,却被袁紫衣抢白道,“江掌门,你所说的境界世上有几人能做到?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此刀名为韩王青刀,由潇湘名匠打造,杂金、银、铜、铁、锡五色合为之,铸成之日万籁齐鸣,刀身上常有气凄凄然,锋似严霜,入水则化为青碧,入夜则黑如漆墨。”

红会群雄就在身后袖手未动,都对于陈家洛的武功十分有信心,可短暂交手之后却发现,就在华服男子踉跄后退的时候,陈家洛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挪动了几步,原本白皙的面容生出一丝病态的血色,显然是仓猝间的运功发力被颠破了。

“骆伯父,我今日是来向霜儿妹妹提亲的,门外厚礼已经送到,俗事缠身来晚一步切莫见怪!”

袁紫衣毫不客气地戳穿。

糜费万贯打造的神兵,想来不会让人失望吧。

众人或懂或懵,也正疑惑单刀如何能突发清吟,却发现骆元通在取出长刀后仍未停止,右手继续从木匣里取出一把刀长二尺八寸,把长九寸的细长短刃,制式模样依然前所未见。

少年情事老来悲,如今的广州城同样有灯满街满市,更不曾少过天光映照貂裘,可少年时的赏心乐事,老来却唯有悲凉之感,这不禁让他又追忆起了广州府文气风流。

说破开来,不过是何德何能四个字。

这竹叶青酒本不稀罕,可它是太原名士青竹翁的珍藏古方,先将黄酒与竹叶合酿取其肌,再沽临汾美酒为其骨,调香之形宛如碧玉,一口入喉顺气除烦,老友当初评价说颇有老庄滋味,也难怪故主青竹翁持而宝之,直到酒酣之际才肯向人透露。

江闻摸着下巴远观,只觉得这把刀的模样不符合形制,按说对方是名扬江湖的金刀骆家,不至于犯这种错误吧。

陈家洛说得十分委婉,他身量比对方略逊了一头,却自有一股不卑不亢之意,宛如经霜冒雪的苍松翠竹。

温玉钦已经疲惫至极,只能眺望着漫天风雨,闲白道。

“哎,昨日本应修面的,却被这场大雨给浇忘了,当真不体面。”

温玉钦在亭子里坐下,嘴里还念叨着,连忙借着雨水欲梳理华发,折腾半天却不知要从何处下手,毕竟簪缨的冠冕早就不见了,只摸到了一片光秃秃的头皮。

“不体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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