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2/2）

“嗳，好，你们先进来。”婶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指挥伙计多炸几个油团后，又继续她的谈话，“你说梁家镇那边怎么？”

“梁家镇？”我一愣。来的路上我开着导航的，我可不记得周围有叫这个名字的镇子。

“就前边那个镇子，因为姓梁的多，我们就都叫梁家镇了。”徐虎解释道，“这次集市是我们两个镇子一起办的。”

我还记得梁兰芝说过她父亲在乡下包了座山，而梁秋声说她并不在夏家。会有这么凑巧吗？我手心微微出了层汗。“镇子怎么走？”我问道，“还是他们都来赶会？”

“没什么事应该都会来。”徐虎看了我一眼，“怎么了？你要找谁吗？”

“有个熟人。”我道，“想碰碰运气能不能撞上。”

这时伙计把三个刚出锅的油团塞给徐虎。“你往西走。”徐虎递了个油团给我，“镇子在西边，他们摆摊应该都在西口。”

油团烫得像一块被烤红的铁，我差点没接住，只得捏着油纸的边缘。无论如何还是得去看一眼，万一走了狗屎运呢？

“我去那边看一圈。”我对徐虎和阿登道，快步走出店面，“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西边的人似乎要更多一些，我在人群中穿梭，时不时被撞了肩膀。十几年没见了，不知道梁兰芝现在会是什么模样。我比高中那会变了太多，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认出我来。这完全就像是在浪里淘金，我不停地告诫着自己不要抱太大希望，但仍不免心跳加速。

有人很用力地从我身边擦过，我低头，是个黑发的小男孩。他嘟囔了一声什么，接着便泥鳅似地钻进人群中。乡下的小孩都是放养的，我拍了拍裤子，突然发现兜里少了点什么——坏了，我的钱包，一定是被刚才那小孩摸走的！

我忙转身，沿着他离开的方向找去，视线尽头一闪而过他黑色的衣角，这个方向是逆流，阻力比来时更大，我一路撞了不少人，耳里也灌了不少不耐烦的咂舌。但我无暇顾及，只是一面条件反射地喊让一让，一面拨开人群，紧紧锁住对方的踪影。

路上人渐少了，似乎是某条支路的尽头。少了人的遮挡，他在我的视野中越来越清晰。周围的一切都成了面目模糊的色块，我的眼中只有那家伙的身影。下一秒，他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栽倒在地。

我也随之放慢了脚步。色块恢复成了可识别的物体，小孩被一只手拎起。“跑什么跑，你又偷什么东西了是吧？”是女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与此同时我的钱包被她的另一只手一把夺过，开夹式的钱包随着惯性被分开，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咦？”对方当然也看见了，很明显一愣，抬起头来与我对视。她变苍老了些，肤色也没原来那样白了，剪了短发，稍稍烫了一点，回过神来后笑出了声。

“你怎么在这？”梁兰芝大步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我背上。她把钱包递还给我，保持着打开的状态，“臭小子，还留着的呢？”

“就别挤兑我了。”我接过钱包，“……好久不见，兰芝姨。”

梁兰芝又是一巴掌：“你还有脸说这句话啊？”她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揉了揉我的脑袋。“见过秋声了？”她问道。

“嗯。”我点点头，低头看着钱包的内夹。那是张过了塑的照片，上面微微有些折痕，但整体仍保存良好。是站在校门口的、十三岁的、微笑着的梁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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