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狗血的婚礼(下)(2/2)
“但是出了几个意外,一个是你自作聪明,觉得拿木木能作为要挟我的手段。
一个是我们都没想到的,一个国家干部能政商黑三通,居然想干些杀鸡儆猴的勾当。”
“还有一个。我以前觉得无所谓的事情,现在突然有所谓了。我以前觉得那样过也行,但是现在觉得不行了。”
蒋志军喘的越发严重,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朝蒋明远伸出手,站在他面前始终无动于衷的男人却也同样伸出了手。
蒋明远握住他的手,将他扶起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仰躺。
“我一直以为我恨您,但后来发现,我也曾为了让您多看我一眼而努力过。我活在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断演绎的人生里太久了。”
蒋志军突然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用空闲的手指着门口,他已经无法再发出声音,张开嘴巴也只是流出口涎。
蒋明远没拿手帕,直接用手擦了一下。
“您曾经说,我出得了海,也上不了岸。但如果我只是想送一个人上岸呢?”
蒋志军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蒋明远将额头抵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语气沉重和缓,“您不该来的,爸。”
“您放心,那场车祸的真相我谁也不会说,不会让您徒增骂名。”
屋外蒋飞木正和向柏青闲聊,两个人好像都对彼此之间的新身份难以适应。
蒋飞木觉得有意思,随口喊着哥逗向柏青玩,“你还骗我说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
“这都一样。”,向柏青没所谓地摆摆手,“有和没有都一样。”
蒋飞木想再打趣几句,居然被屋内蒋明远大声呼喊医生的声音打断了。
他们随着医护一起冲进屋里。
蒋志军干枯苍老的手正按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死死抓着蒋明远,面容扭曲痛苦。
“哥!”,蒋飞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掰开蒋志军濒死前夕狰狞用力掐着蒋明远的的指骨。
房间里一片混乱,医护人员抢救时发出的急呼声。人流穿梭的脚步声。
窗外宴会即将开始,烟花炸燃,美不胜收。蒋飞木好像听到了大家拿起酒杯的啧啧赞叹。
但是他似乎在这样的环境里失聪了,因为蒋明远是沉默的。
“哥,你别哭呀。”,蒋飞木惊慌失措地抬起手想要拭去蒋明远脸上的泪滴,他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或许只是水雾,清水泼到脸上撒下的水痕。但总归不应该是眼泪。
蒋明远在医护停止抢救时才从沙发旁边站直。
他惊觉蒋志军已经这么瘦小了。此刻无声无息地躺在沙发上,就好像是屋里的一个物件。
蒋明远想到以前,他结束一天的训练回到房间,刚跨进大门就被蒋志军一脚踹倒,因为他鞠躬和老师告别时没有大声地说辛苦了。
那个时候他躺在蒋家住宅的门前,抬头看着威严地站在他面前的蒋志军。脑海里幻想了无数个打倒他的方式。
但是在往后很多年里,他也只是从无法逃避地痛恨着他,到尽管痛恨,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踏着他的影子前进。
到了今天,他看着蒋志军死在他面前。
内心全无报复的快意,只剩一片空茫。
他看似战胜了那个横立在他面前的永不消磨的影子,但其实早就一败涂地了。
而蒋志军死了,他甚至再也没有打败他的机会了。
蒋明远整了整自己的领带,伸手摸了下蒋飞木的脸,“哥哥吓到你了吗?”
蒋飞木用力地摇了摇头,“别难过,哥哥。”
他不理解这份悲伤,但他能清楚地感知到。
蒋志军在他的人生里参与的部分太少了,少到他现在努力回忆,都拼凑不出几秒值得纪念的镜头。
所以哪怕惆怅震惊,但他其实是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目睹了这场死亡。
而蒋明远,本该投以恨意的人,此刻却表现出了更大的悲伤。
蒋飞木不难过,但他会因为蒋明远的伤心而伤心。
但是这份悲伤只有一瞬,因为蒋明远好像立刻就好起来了。
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吩咐医护通知医院,再有条不紊地进行后续的事宜。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很有礼貌地对医护人员表达歉意,并且说“辛苦了”,就像每一次一样。
最后他站在宴会厅内,人影憧憧,交谈声此起彼伏,但是放的音乐舒缓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