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少监大人的试探(2/2)
昨晚他睡着时谢春桥检查过他的掌心,那层薄茧常年使用武器的人也有,说明不了什么,可他的指尖虽然沾着黢黑的泥水,指甲缝里还藏着污泥,但甲型修剪圆润,手指修长笔直,完全没用伤痕或干粗活儿的痕迹。
谢春桥察觉到三更望向自己的目光,收敛了视线,迎上他的眼睛:“刚刚你去了哪里?”
三更眨了眨眼睛,边想边掰着手指说:“村西的王奶奶,张阿婆,村南的阿田叔,福婶子和安奶奶都已经饿了四天了,阿田叔家还有刚出生的孩子,我把分来的粮送到他们家,啊对,还帮王奶奶照看了一会儿她家刚出生的牛犊,就赶回来见您了,您……不会生气了吧?”
谢春桥摇头,“照顾邻里是人之常情。”
三更挠挠脖子,不好意思地说:“还以为我去了这么久,您会生气。”
眼见雨有变大的趋势,谢春桥眺望了一会儿还在雨里加固堤坝的人们,侧身对沈几许说:“让州府的厨子做点好的,待测雨台那边传来消息,就让他们进去歇息,雨小了再继续。”
沈几许应了声,把衣服搭在头上准备冲进雨里,旁边的三更忽然叫住了他。
“给。”破木板被三更递了过去。
沈几许脚下一顿,下意识看向谢春桥。
谢春桥闭上眼睛微微颔首,他才接过木板,顶在头上冲进了雨中。
如果没有三更的打断,他们现在已经在审问王州长的家眷,没准也问出了他的下落,可三更的出现再次打乱了谢春桥的计划。
谢春桥用余光细细打量着身边这个为自己打伞的少年,不过一天时间,他此刻才恍然察觉莫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或许……是他猜错了对象。
“你自小在烟州长大,不如为我介绍一下烟州。”谢春桥主动试探。
三更转了转伞柄,像是无心的嘟囔道:“烟州没什么好介绍的,每年除了水患旱灾就是赋税,一个京城的粮仓而已。”
“你真的是如此看待烟州的?”
三更沉默,静静望着雨幕中逃难的人们,铁皮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
许久他才开口:“对你们来说,只是这样。”
这句话颇有大逆不道的意思,谢春桥却没有生气,他双手拢在衣袖里,眉眼微垂看着脚下浸泡在雨水里的泥地。
他缓缓地开口:“我在宫里曾见过一个烟州女子。”
三更不动声色地挺直背脊,看似毫不在意却立起了耳朵,那双大眼睛此刻充斥着不解与探究。
让谢春桥一瞬间想到了围场里受到惊扰的小鹿。
他将故事娓娓道来:“宫女入宫五年,若无重用,就会被遣返回乡,在入宫的第三年,她找到了我,说……想和我结为对食……”
彼时叶重云刚刚得到圣上重用,成为司礼监秉笔大监,谢春桥作为叶重云的干儿子,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一时风头无两。
那女孩在尚衣监纺丝,平日总喜欢和小姐妹溜去花园赏花,一来二去和竟然侍奉在太子左右且年纪相仿的谢春桥熟了起来。
她说她来自烟州,特产是大米和美女,是个丰饶且美丽的地方,只是多雨,每年都会爆发洪灾。
她还对大米颇有研究,能只吃一粒就分辨出米是否产自烟州。
后来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女孩哭着跪倒在谢春桥脚下,说自己被宫中一纨绔子弟看中,苦求谢春桥保她。
谢春桥本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少爷,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思量一整夜后决定帮女孩一把,谁知第二天竟然听到了皇上喝醉临幸尚衣监宫女的消息,此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个烟州女子。
“……不对,”谢春桥顿了顿,思忖了一下,继续说:“后来祭冬时见过她一次,她大着肚子。”
“……像随时会裂开。”
谢春桥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量。
震得人心脏生疼。
三更久久没有回答,指甲却已经深深陷入掌心,粗麻布料的掩盖下,青筋像盘龙蜿蜒在手臂,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
不远处沈几许撑伞走来,谢春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三更的肩膀。
“走吧,去见王州长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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