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热闹与冷清(2/2)
“她很漂亮,很年轻——啊,虽说很年轻,比当时的我还是大一点。”
“跟这几天住进来的那个一样。”
“可能吧,其实长相我记不清了,记得香水是玫瑰味的,睡一觉醒来卷发缠到了我的脖子上。那些气味和触感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恶心。”简叙安放下餐叉,“不是说她恶心,是说我自己。”
“上次在酒店你发现是我的时候吐了。”傅屿说,“我恶心吗?”
简叙安往后靠在椅背上:“对我来说,你跟她可能没什么区别,”他转向傅屿,故意的,恶意的,“这样也可以吗?”
傅屿耸了耸肩:“我无所谓。”
简叙安觉得,就算他要求傅屿在简志臻面前跟他做爱,傅屿应该也会没负担地答应。
“我好像开始理解你了。”简叙安说。
“什么?”
“你并不在乎我……”他慢慢说道,“准确地说,你不在乎我的经历,也不在乎我的想法。”
对傅屿来说,简叙安的反应并不影响他的判断和决定,接纳固然好,抗拒和不安也不过是多费些时日。
傅屿只是怀着慈悲和宠溺来决定是否暂时放他一马,无情的人站在高位,俯视着站在自己所布下的蜘蛛网中央的他,目送他逃到网的边缘然后获得一丝虚假的心理安慰。
等待傅屿吃完的期间,简叙安才想起手机,开机之后跳出来一大堆祝福信息,一条也不想点开。他是脑子没转过弯来才会看一眼通话记录,简志臻当然没有问他年夜饭为什么没出现。他打开微信,在已经积攒了几百条新提醒的部门群里连续发了几个大面额的红包后,又关了机。简志臻已经说过交接和继任者的事项会交给静湾分公司的总经理处理,虽然离开得匆忙,但人事调动本来也是一件常见的事。
傅屿把餐具都收拾了,给两人的年夜饭收了尾。
“出去走走吧。”简叙安伸了个懒腰,反正室内室外都冷。
“可能要下雪了。”
“又是怎么知道的?”
“看云。”傅屿指了指天边,“云层很均匀,对吧?”
简叙安跟着瞧了瞧,实在没看出什么区别,毕竟他也不太了解别的时候云长什么样子。
傅屿脱下身上的外套:“穿我这件外套,厚一点。”
简叙安确实太不适应这种无孔不入的寒意,跟他换了,外套上有另一个人的体温。
他们慢慢踱步,路上还是空无一人。
“没有什么习俗吗?过年了,乡下不应该很热闹?”
“会比平常更冷清,因为大家只想关起门跟家人待在一起。”
家人这个词让简叙安心下一跳。他若无其事地说:“小孩子也不出来玩吗,放放鞭炮什么的。”
“快零点了才出来吧,现在应该还在吃年夜饭,要吃挺久的。”
也是,不像他们只有两碗泡面和两颗疑似偷来的鸡蛋。
天黑透了,但有傅屿在旁,这些虬结扭曲的小路突然变得不复杂了,村子本就很小。简叙安想买烟,不死心去看了杂货铺,果然店门紧闭。
绕了几圈还是绕到海边,鞋子踩在湿软的幼沙上,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两人隔着一点距离,即使并肩的时候胳膊也没有互相碰到。
简叙安把烟盒掏出来。“来一根。”
傅屿说:“好的。”
简叙安咬出最后两根香烟,把纸盒捏扁了。
海风还是那么大,他用手掌拢着一起点燃了,分了一根给傅屿。傅屿吸了一口,眉间皱了皱。
简叙安瞧了一会儿:“你不会抽烟啊。”他没想到傅屿这副混沌失序的样子居然不会抽烟,“你这是假抽,别浪费了,把烟还我。”
傅屿避开他的手。“什么叫假抽?”
简叙安吸了一口,缓慢吐出来:“看出区别了吗?”
傅屿看着有点疑惑,又深深往肺里吸进去——然后隐忍着,还是咳嗽了一下。
简叙安笑出声来。“哎,”他后退两步,摆了摆手,“你还是不应该跟我一块,我只会教坏你。”
他背对着海,没留意到潮水正好漫上来,裤脚一凉把他吓了一跳。
傅屿拉了他的袖子一把,他趔趄着往前,烟头差点烫到傅屿的脸,好在他眼疾手快丢掉了。
等他站稳傅屿就松开手,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拿出那个捏扁的烟盒。“你抽我这根吧。”傅屿把自己那半支塞他手指间,走开去捡他甩在沙滩上的烟蒂。
简叙安快步跟过去,把那半支也摁灭在纸盒里,他用的劲过大,还未完全燃烧的灰烬沾在他的手指上,傅屿用袖子给他擦了擦。
不知怎么,天上便簌簌飘下雪花来。傅屿又一次说中了。
简叙安看见一点细碎的雪落在傅屿的睫毛上,分明的白衬托着分明的黑,他忽然往前一步。他们离得极近,傅屿只怔了一瞬,便自若地等待他做什么。
简叙安侧过头,两人的个子几乎一样高,鼻梁碰在了一起,只消稍稍抬起下巴就能接吻。但简叙安终究改变了主意,一只手揽过傅屿的脖颈,吻了他的额头,然后像安慰似的抱住了他。
傅屿只是站在那里,对于简叙安无法吻他嘴唇这件事并不感到失望。傅屿不需要安慰,需要安慰的是简叙安。在这样一个不知道是将脑袋冻糊涂还是冻清醒的寒夜里,简叙安意识到他们都无动于衷,无论他做什么,无论是简志臻,还是傅屿。
远处响起了鞭炮声,是零点了吗。热闹不属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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