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挺直腰(1/2)
第82章 挺直腰
棋盘街高记牙行一入春,牙行的生意好了许多。
店內高冲忙得不可开交。
“唉,您往里面请!”
被郝师爷收拾过几次后,高冲见到店里来客比亲爹还亲。
职方司主事杨博没啥事就来牙行待著,杨博下巴抵在柜檯上,浑身像没骨头一样,瞧著高冲的孙子样,喃喃道,”君子当有龙蛇之变。”
郝师爷喷出一口茶水,正吐了杨博一脸,杨博幽怨的看著郝师爷,“对不住,杨大人。”郝师爷咳嗽两声:“他也配叫君子?”
杨博抹了把脸:“我主要想说龙蛇之变。”
“龙没有,倒是条赖皮蛇,”郝师爷斜眼瞧高冲,“狗屁不是的时候,就老实在泥里趴著。前些日子还要打客人呢,让我撑走了,后来自己想明白,又覿著脸回来了。”
杨博嘶溜了一口茶。
郝师爷看得皱眉,”职方司不是忙得很吗?你整日不在府院待著,没事来我这蹭什么茶喝?”
杨博瞪大眼睛,“你这叫茶?!”
说著,把茶碗往前一推,里面飘著半截茶叶,茶叶还是完全舒展的,说不准被泡过几回。
“这他娘的叫水!”
杨博不忿,不喝了!
高冲走过来,问道,“爷,要卖粮,咱什么价收?”
“当官的?”
“不是。”
郝仁比划个数,高冲会意。
杨博揉了揉眼睛,惊道:“我没看错吧,你这不是宰人吗?”
郝仁笑笑,“你瞧那客人说得不是官话,外地来的不懂行情,不骗他骗谁?”
冬时,高福的一句话,让郝师爷赚了第一桶金!
本来京中其他牙行都有屯粮过冬的习惯,一边瞧著市价,一边等著开春卖,不一定挣多少,但起码稳赚不赔。
再说了,秋天收的漕粮不够数,物以稀为贵,京中今年的粮价可高。
可谁能想到,嘉靖十九年冬天,又收了一遍漕粮。
这一下让京城的粮食从供不应求,变成供过於求。
粮价猛掉!
大牙行尚且能住,那些小牙行可不住,爭先恐后往外出粮,小牙行这么一搞,直接带崩京城粮价,把大牙行也卷进来了,郝师爷瞅准时机,以极低的价格囤了一批粮。
因事情闹得太大,朝廷官价收粮,行平准之事,郝师爷赚了个“一来二去”的差价。
这便是情报的重要性。
你再厉害的商人,能想到朝廷还要收第二遍漕粮吗?
杨博嘟囔:“真他娘的奸商。”
“你別喝奸商的茶!”
“就是奸商的茶才得喝!”杨博灌了一肚子水,还嘴硬说是茶呢。
杨博打个水嗝,意有所指问道:“你可知宣德楼背后是谁?”
宣德楼,是郝师爷第一次见到严世蕃的地方,借著严世蕃的势,誆骗何以道五千两银子。这地不简单,后堂光明正大倒卖漕粮,定有大背景。
不过,郝师爷在棋盘街也没白混,只装作不知,“谁啊?”
杨博压低声音道:“太子殿下。”
郝师爷一挑眉,“太子才多大,能管著这么大个產业?你要知道,多少达官贵人在宣德楼天酒地,光是天字號房间,一晚上就要八十两银子!”
“郝兄,又装傻了不是?”杨博一副你別跟我装的表情。
郝仁摆摆手,他和杨博谈不上是朋友,况且,与杨博打交道很累,甚至比严世蕃还累。
严世蕃喋喋不休,真话掺著假话说,你回他两句,他就能摸出你的破绽,对付严世蕃简单些,闭嘴不说话就是。
可杨博又不一样,杨博观察力惊人,哪怕不说话,他也能瞧出破绽。
郝师爷对杨博能躲则躲,可置下店面后,这死人总是往上贴,叫人如何躲?
“行吧,你不听,我就不说。”杨博正色道,“夏大人名满天下、口含天宪,生前事,身后名皆得,何时我能与夏大人一般?”
郝仁:“这世间一直有个道理,谁都打不破。”
“哦?赵兄,请赐教。”
“如月牙儿一般,满过后便是缺,人忌全,你看著老爷什么都有,其中的如履薄冰你岂会晓得?”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
郝仁还有半句话没说,权、名、利贏得盆满钵满?
呵呵,可能吗?
哪怕皇帝老儿也不行!
“行了,我走了。”
“杨大人慢走。”
“嗨!”杨博很粘牙,“明儿我还来!赵兄,你不送送我?”
见郝仁屁股不挪窝,杨博大失所望。
“您慢走!”
杨博走后,高冲那单生意也谈完了,送走客人,凑过来,”爷,这个数收的。”
郝师爷略微惊讶:“你小子有长进啊。”
“嘿嘿,您教得好。”
“不错不错。”
郝师爷满意点头。
高冲踮脚望向杨博离开方向:“他咋天天来呢?”
“我们的杨大人在兵部不如意哦。对了,你別叫错了。”
“我记著的,死胖子来,您是马尚行;杨大人来,您是赵平。”
高冲生怕郝仁再冒出別的浑號,再多就记不住嘍。
又和高冲討论会儿生財之道,拿走帐本,郝仁回到夏府。
夏府大管家拦住郝仁,“老爷叫你回来就去东暖阁。”
“知道了。”
郝仁轻车熟路绕到东暖阁,在门外轻声问道,“老爷?”
夏言沉肃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是,老爷。”郝仁走入,见高公公也在,“高大人。”
高福竟理都没理郝仁,郝仁退到一旁。
偷瞄夏言和高福,两人眉眼间仍有未散尽的震惊。
看样子,俩人沉默许久了。
似觉得气氛太压抑,高福看向郝仁,“你知道宫里发生了何事吗?”
夏言回护:“此事何必与一个下人说?”
高福知夏言看重眼前的郝仁,摆摆手,“无妨,早被不知道多少太监宫女看到了,这事压不住,陛下也没想压,今夜便满城皆知了。”
高福盯著郝仁,一字一顿道,“陛下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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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一震。
脑中立刻闪出清军役的事。
嘉靖在团营中的兵权收回大半,此事进行得未免太顺利。
“是宫女刺杀的。”高福嗓子眼发痒,一想到那画面,算了算了,他不敢再想。
“宫女?”郝仁眨眨眼!
这不是歷史事件吗?!
老道皇帝被宫女勒脖子。
郝仁知道这事,却不知道具体是哪年,算著前后也应差不多。
实则郝师爷不知,此事比正史上早了一年。
胡宗宪曾以为郝师爷是落在清明上河图外的墨跡,这块墨跡若没人管,会不断扩散污染。
郝师爷的存在本身,就已改变了一切。
別看现在的郝师爷还人微言轻,但他改变了胡宗宪,又经过胡宗宪改变了首辅夏言,夏言也在影响著嘉靖。
高福怔怔半晌,失魂落魄起身,“夏阁老,今日我走了,你小心著点,要变天了。”
夏言点点头,“你去送送。”
“是,老爷。”
郝仁送走高福,又去而復返。
“小子,坐在这,陪我说说话。”
“老爷,这...”夏言为人桀驁清高,能入他眼的人寥寥无几。
“让你坐你就坐。”
“行吧。”
郝仁补在高福坐过的位置上。
“喝茶。”
“唉。”郝仁端起天字茶盅,被滚烫溢满的热茶烫了一下,郝仁起身,將热茶往外一泼,头一回看到盅底的天字。
“烫著了?自己再倒一杯。”
“是,老爷。”
不得不说,夏府用朱兰熏出来的上品龙井真香,光是闻著就叫人心神寧静。
郝仁品了一口,唇齿留香,余光扫到桌案上又多了枚银章,银章上刻著“扶危济困”。
“小子,你觉得陛下被宫女刺杀,背后是有谁支著?”
郝仁疑惑道:“为何不能是宫女自己支著自己?”
夏言怔忡望向郝仁,这个可能他没考虑过。
不光是他没考虑过,任谁都不会这么去朝这个角度去想!
“何出此言?”
郝仁与夏言无话不说,二人亦师亦友,郝仁放下天字盅,意味深长道,“老爷,兔子急了还咬人,羊大多时候確实不咬人,可羊群里总有一两头不一样的。
我早就发现,诸位大人似乎就认死了所有的羊全不会咬人。
若羊群自始至终都是羊,何来的陈胜吴广,何来的黄巢,又何来的太祖皇帝?”
郝师爷一番话说得夏言心中翻江倒海。
夏言是何等人?
其家为军户,但世代簪缨。说白了,人家一直是做官的,夏言读书科举,考中后便做官,官做得越来越大。
官还分为两种,一种是管官的官。
另一种是管民的官。
毫无疑问,夏言与百姓打过交道,但他不了解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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