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长征二號（2/2）
高远和他身后的工程师们，更是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衝天灵盖。
他们比谁都清楚，楚风说的，不是危言耸听。
那是血淋淋的，必然会发生的现实！
“所以。”楚风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眼神，像一把即將出鞘的利剑。
“从现在开始，生產，利润，订单，所有的一切，都给我停下。”
“我们厂，现在只有一件事。”
“抓鬼！”
“先把家里的这条毒蛇，给我揪出来！”
刘厂长猛地站直了身体，他看著楚风，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慌乱，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说！怎么干！我听你的！”
“好。”楚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开始下达指令。
“厂长，第一件事，稳住人心。你立刻去广播室，宣布因为技术需要升级，轴承生產线暂停三天。同时，组织全厂职工，开大会，就学习『保密条例』！”
“声势要大，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厂里要抓泄密！要给那个內鬼，製造压力！”
“第二。”楚风看向钱会计。
“钱会计，你不用管帐了。从现在开始，把过去一个月，所有人的工资条，奖金髮放记录，全部找出来。特別是第一批轴承卖出去之后，我要知道，谁的开销突然变大了，谁还了欠款，谁家买了新东西。一根针，一根线，都不能放过！”
钱会计一个激灵，从地上爬起来，重重地点头。
“是！我马上去！”
“第三。”楚风转向杨卫国。
“师傅，你和车间里那几位老师傅，威望最高。你们去和工人们『拉家常』。听听看，最近谁在抱怨钱少，谁在打听不该打听的事，谁和外面不三不四的人有过来往。你们的眼睛，比什么都准。”
杨卫国把烟锅头往腰上一別，沉声道：“放心！他就是藏在老鼠洞里，我也把他给你掏出来！”
“最后。”楚风的目光，落在了高远身上。
“高工。”
“到！”高远下意识地立正。
“你们是『外人』，这是你们最大的优势。你们负责盯人。”楚风的声音压得极低，“我要你，和你的人，列出一份名单。从钢球研磨，到热处理，再到最后的装配，所有接触过核心工序和成品的人，一个都不能漏！”
“然后，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给我盯死他们！看他们和谁接触，说了什么话，去了哪里。不要打草惊蛇，我只要你们看，记！”
高远的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明白！”
短短几分钟，一张无形的大网，就在楚风的指挥下，迅速张开，笼罩了整个红星机械厂。
办公室里，压抑的绝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而肃杀的气氛。
“还有一个问题。”楚风看著刘厂长，“第一批，我们卖出去的那五十套轴承，都卖给谁了？有记录吗？”
“有！”钱会计立刻从一堆帐本里，翻出了一本，“都在这！”
楚风拿过帐本，一页页地翻看著。
大部分，都是国內的各个兄弟单位，工具机厂，研究所。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江城，信达贸易行。一次性採购，十套。”
“这是个什么单位？”楚风问道。
“一个私营的商行。”刘厂长回忆了一下，“当时他们来人，说是帮南边的工厂代购的，现金结帐，很爽快，我们就卖了。”
私营商行。
现金结帐。
楚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合上帐本，看著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色。
“厂长，咱们的『爭气轴承』，是不是还有一个备用的名字？”
“备用名？”刘厂长愣了一下，“哦，对，当时为了保密，我们內部文件上，都叫它『长征一號』。”
“很好。”楚风微微点头。
他转过身，看著刘厂长。
“厂长，明天开大会的时候，你除了讲保密条例，再『无意中』透露一个消息。”
“就说，因为外国人的仿製，『爭气轴承』项目已经作废。我们红星厂，將集中全部力量，立刻上马一个全新的，更先进的项目。”
“项目代號，就叫『长征二號』。”
“就说，这个『长征二號』，才是我们真正的杀手鐧。性能比现在这个，强十倍！”
刘厂长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这不是骗人吗？哪有什么『长征二號』？”
“现在没有，以后会有。”楚风平静地说道。
“我要的，就是这个假消息。”
“如果，我们中间真的有鬼。那他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做？”
“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打探这个『长征二號』到底是什么！”
“因为，他手里的情报，已经过时了，不值钱了！”
“他会比我们，更著急。”
刘厂长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著楚风，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心思，深得像海。
这不仅是在抓鬼，这是在钓鬼！
“我明白了！”刘厂长重重一拳砸在手心，“就这么办！”
夜色，彻底笼罩了红星机械厂。
机器的轰鸣停歇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
每个车间，每个角落，都仿佛隱藏著无数双眼睛。
一场无声的战爭，已经打响。
楚风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著楼下匆匆走过的工人。
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抓住內鬼的快意。
反而，是一种沉重的后怕。
还好，这次泄露的，只是一套轴承。
代价，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內。
这就像一次提前到来的，残酷的实战演习。
它用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他，“长征计划”的敌人，不只在国外。
更可怕的敌人，就在身边。
他必须建立一套，从物理到思想，都绝对安全的保密体系。
否则，他脑子里的那些东西，不是强国的利器，而是催命的毒药。
“长征”之路，才刚刚迈出第一步，就已经遇上了埋伏。
前路，只会更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