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年夜饭(1/2)
俗话说得好,“小孩小孩你別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个年代的孩子格外盼著过年。
一年到头,家里地头忙忙碌碌,所有的辛苦,都在这桌年夜饭里有了滋味。家里稍宽裕点的人家,还能扯上几尺鲜亮的布料,给孩子们缝件新褂子、新裤子。大年初一穿上身,在屯子里走一圈,別提多神气了,引得一溜儿羡慕的小眼神。
小荔家今年这顿年夜饭,是妯娌几个早早商量好的——各家出东西,凑在一起做,图的就是个热闹齐全。今年手头里有钱的小荔妈,腰杆也硬气,说话格外敞亮:“我那有只老母鸡,正好做个小鸡燉蘑菇,再添个铁锅燉大鹅,肉燉的烂乎乎的,老香了!晚上包饺子的肉馅,我都剁好了!”她一边说,一边麻利地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火苗“呼”地一下窜起来,映得她脸上红扑扑的。
二伯娘也不甘落后,声音里透著喜气:“队里分的那条大鲤鱼,我一直留著没捨得动筷子,就等过年上桌呢!我再做个拿手的红烧肉,保管肥而不腻!”
“成!”大伯娘笑著点头:“我把杀年猪时留的大肘子提前烀上,烂烂乎乎的。排骨就做醋的,酸酸甜甜,孩子们指定爱!”
厨房里热气腾腾,白茫茫的水汽裹著浓郁的麦香,提前蒸了几锅馒头当主食。还把干豆角、茄子干提前泡发,“篤篤篤”的刀声清脆利落,切了一大盆酸菜备用,还剁碎一些那是为了晚上包饺子准备的。
外面,天寒地冻,屋檐下掛著长长的冰溜子,一群半大孩子穿著厚袄,戴著帽子,脸蛋冻得通红,在雪地里“嘎吱嘎吱”地疯跑,从东家躥到西家,欢笑声、追逐声把寂静的屯子搅得热热闹闹。
这年头,贴春联、放鞭炮这些传统习俗被叫做“旧俗”,屯子里的广播喇叭强调了一遍又一遍,到底没人再贴对联门神之类的。过年,可不就剩下盼著围桌吃顿好的这点念想了么?
猫冬的东北人家,习惯了一日两餐。今儿个虽是年三十,也照旧——早上起得晚,约莫九十点钟才吃了头一顿;下午这顿丰盛的年夜饭,就安排下午在三、四点钟;到了半夜十二点,再热热闹闹地吃顿辞旧迎新的饺子。
天才蒙蒙亮,妯娌仨就已经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剁鸡块的“剁剁”声、刮鱼鳞的“唰唰”声、给肘子燎毛的“滋滋”声,夹杂著锅里汤水滚沸的“咕嘟”声,春节从热闹的厨房开始了。灶膛里的火熊熊燃烧,映红了她们忙碌的身影,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又被升腾的热气瞬间蒸乾。在这年头,尤其是在乡下,灶台做饭的活儿都是女人的。男人?那都是在外头忙活或者等著上桌的。甭管啥时候,操持一家老小饭食的女人,都不容易。
日头偏西,屋里暖意融融,那张平日里显得有些空的大炕桌,此刻被各色菜餚挤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放不下。金宝早被香味勾得坐不住,小尾巴似的围著桌子直打转,眼巴巴地盯著那油亮红润的红烧肉、酱色浓郁的肘子、金黄喷香的小鸡燉蘑菇,还有那条躺在盘子里、浇著亮汁的大鲤鱼,口水咽了又咽。小荔特意拿出了秋天自己酿的都柿酒,紫红色的果子酒盛在粗瓷碗里,给每位辛苦的女人都满上。金宝不能喝酒,小荔就给他倒了满满一碗秋天用山里红做的罐头汤,那汤色红艷艷的,刚从地窖里拿出来,还带著沁人的凉气,酸甜冰爽,惹得金宝捧著小碗“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满足地哈出一口白气。
二伯娘在一旁瞅著,笑著数落:“傻小子,再灌两碗就该饱了,桌上这些菜你还咋吃得下?”
金宝摸摸小肚子,恋恋不捨地放下碗,没再喝。他是真怕,怕一会儿满桌的好菜,自己吃不下去。
爷爷奶奶坐在炕头最暖和的位置,看著一屋子儿孙满堂,儿子媳妇们能干,孙辈们也都像模像样,心里头那份熨帖劲儿就別提了。爷爷脸上深刻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像盛开的菊。他举起手里的小酒盅,里面是辣口的粮食酒,声音洪亮地说:“来!都端起来!盼著咱家越过越红火,明年地里的庄稼大丰收!”大傢伙儿笑著应和,纷纷举起杯碗,七嘴八舌地说著“过年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之类的吉祥话儿。男人们碰著杯,抿一口辛辣的白酒,喉头滚过一阵暖流。
几口热乎饭菜下肚,话匣子也打开了。大伯放下筷子,提起了正事:“过完年,队里要选个妇女主任,公社下了令,屯里的干部班子必须配齐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