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螳螂捕蝉,谁是黄雀?(2/2)
他失魂落魄地重新坐下,想拿起那把紫砂壶,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快马……
他居然知道快马的事!
这个看似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年轻知府,究竟在南阳府布下了多少只眼睛?!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更可怕的是,他不仅站错了队,还亲手递上了自己背叛的证据。
一阵彻骨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衝天灵盖。
三日后,南阳府外二十里。
一队悬掛著蜀地商號旗幡的队伍,正缓缓向城门行进。
为首的商人孙掌柜,身穿华贵的蜀锦,腰佩上等羊脂玉,满脸的倨傲。
“掌柜的,前面就是南阳府了。”伙计擦著汗,低声道,“听说这地方现在可了不得,那些粗布都卖到京城去了。”
孙掌柜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一群泥腿子搞出来的把戏,能成什么气候?”
“咱们的蜀锦,那才是给贵人穿的珍品,岂是那种『野人布』能比的?”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嘹亮的歌声,粗野,却充满了撼人的生命力。
“不住茅草屋,咱有青砖房,青砖房!”
“娃儿上学堂,读书不钱,有希望!”
一队满载货物的南阳商队,正迎面而来,车轮滚滚,尘土飞扬。
那些赶车的南阳商人,一个个扯著嗓子引吭高歌,那股子朝气蓬勃的劲头,让孙掌柜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又是这该死的歌!
为首的南阳商人勒住马,隔著老远就笑呵呵地拱手:“这位老兄,看这行头是蜀地来的贵客吧?久仰久仰!”
孙掌柜皮笑肉不笑地回礼:“正是。敢问兄台这是从何处发財归来?”
“哈哈,刚从京城回来,小赚了一笔!”南阳商人满脸都是压不住的得意,“京城的老爷们,现在可稀罕我们南阳的布了!一匹『野人布』,能换你们三匹蜀锦哩!”
孙掌柜的后槽牙,差点咬碎。
野人布?那种给下人穿的粗货,凭什么?!
他强忍怒火,挤出笑容:“兄台说笑了,想必是京中贵人图个新鲜,过些时日,这生意就该回归正道了。”
“回归正道?”南阳商人放声大笑,像看傻子一样看著他。
“老兄,你这话可就错了!现在,才是他娘的最大的正道!”
“实实在在的东西,就该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架子,值钱!”
说完,他马鞭一扬,带著满车货物和震天的歌声,扬长而去。
孙掌柜的脸,彻底黑了。
他死死盯著南-阳-府三个字的城门牌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这笔帐,我孙某记下了。”
正在这时,身边的伙计忽然压低声音,指著前方:“掌柜的,您看城门口。”
孙掌柜抬眼望去。
只见城门口,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正负手而立,眼神阴鬱地望著进出的商队,像一条在等待猎物的毒蛇。
那眼神中,充满了深深的不甘与怨毒。
孙掌柜心中猛地一动。
他策马上前,翻身下马,对著那官员深深一揖。
“敢问这位大人,可是南阳府的官爷?在下蜀地商人孙文皓,久慕南阳大名,特来拜会。”
那官员缓缓转过头,正是户房主事,钱大人。
他上下打量著孙文皓,特別是他身上那件华美却略显落寞的蜀锦,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
“孙掌柜,客气了。”
钱大人的声音很轻,却像带著鉤子。
“在下钱某,正好有些关於『生意』的事,想与孙掌柜这样的明白人,商议一二。”
“不知掌柜的,可否移步一敘?”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轰然交匯。
他们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一种东西。
那是对陈默,对整个南阳新政,深入骨髓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