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秽途生路（2/2）

“进城后，还有重谢，若喊…立刻死。”

最后三个字，带著浓烈的血腥杀气。

老汉被口中冰凉的银子和眼前这人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嚇得浑身筛糠，浑浊的眼睛在银子和李业沾满泥血、如同修罗的脸上来回扫视，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挣扎。

最终，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將口中的银子吐出，又看了看李业手中另外两块银子，眼中闪过一丝底层人特有的、对钱財的卑微渴望，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手指颤抖地指了指车板上那堆散发著恶臭的麻袋。

李业心中一定，不再多言，他迅速返回河滩，將昏迷的宋清弦抱起。

他强忍著双臂和胸腹的剧痛，將她小心地安置在夜香车麻袋堆深处，用几个相对乾净的袋子盖住她的身体，只留下微弱的呼吸空间。他自己也蜷缩进去，用散发著浓烈恶臭的袋子將自己覆盖掩埋。

老汉看著两人消失在污秽之中，脸上恐惧与贪婪交织，最终狠狠抽了老马一鞭子。

粪车吱吱呀呀，重新上路，沿著荒僻的土路，碾碎黎明的寂静，朝著那座在晨雾中若隱若现的、如同巨兽蛰伏般的京城驶去。

车厢深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李业紧挨著宋清弦，能感受到她身体微弱的起伏和冰冷的体温。他闭著眼，全力运转小凝元诀，修復著被解药二次衝击的经脉，同时引导真气温养著骨折的右臂和撕裂的左臂肌肉。

每一次顛簸都带来钻心的痛楚，颈侧伤口新生的锐痛也在持续，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抵达无光楼。

不知过了多久，透过麻袋的缝隙，李业感觉到光线似乎明亮了一些，车轮碾过的不再是鬆软的泥土，而是相对坚硬的石板路，喧闹的人声、车马声、叫卖声隱约传来。

到了，京城近郊。

粪车吱吱呀呀，在浓雾瀰漫的黎明中，终於靠近了京城东侧一座相对偏僻的城门——朝阳门。巨大的城楼轮廓在灰白的天幕下清晰起来，城墙上火把通明，守城兵卒比往日多了数倍，扫视著城下稀疏的车马人流，盘查异常严格，连进城卖菜的农人挑著的箩筐都要翻开细看。

“站住，什么车？”

一个挎著腰刀、穿著皮甲的小旗官厉声喝道，带著两个兵卒拦在粪车前，嫌恶地捂著鼻子后退半步。

“军爷…军爷开恩…”老汉慌忙从车辕上下来，点头哈腰，脸上堆满討好的褶子，“小老儿…城外十里舖收夜香的…赶早送进城里的老地方…”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块油腻腻的木牌，上面刻著一个模糊的“净”字和几道划痕，是京城夜香行的简陋凭证。

小旗官用刀鞘远远拨弄了一下木牌，根本懒得细看目光刮过老汉，又扫向那散发著冲天恶臭、盖得严严实实的车厢。

“打开，检查”

“军爷…这…这实在腌臢…”老汉一脸为难。

“废什么话，让你打开就打开。”旁边一个兵卒不耐烦地呵斥，抬脚就踹在车厢板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车厢內，李业和宋清弦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李业左手已悄然按在腰间短匕之上，lv6登峰造极的蝉影步蓄势待发，身体紧绷如弓，宋清弦在昏迷中也似乎感受到了威胁，身体无意识地绷紧。

就在这时，另一队人马踏著晨雾，马蹄声清脆地靠近城门。当先一人，身著飞鱼服，腰挎绣春刀，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电，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一名百户，他身后跟著七八个同样装束、气势彪悍的緹骑。

那小旗官一见来人服饰，脸色微变，立刻收敛了囂张气焰，恭敬地抱拳行礼：“卑职参见张百户”

张百户勒住马韁，目光如电，扫过现场，在那臭气熏天的粪车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並未下马，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何事喧譁？”

“回百户大人，卑职奉命盘查，这辆夜香车形跡可疑，正要开厢查验。”小旗官连忙回稟。

张百户的目光再次落到那赶车老汉身上，老汉早已嚇得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

“大人明鑑…小老儿…小老儿只是收夜香的…规规矩矩…”

张百户的视线又扫过车厢，那浓烈的恶臭让他胯下的战马都烦躁地打了个响鼻。

他沉默了几息，似乎在权衡什么。

隨后，他挥了挥手，语气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腌臢之物，不必污了弟兄们的眼，放行，速速离城。”

他显然不愿在此多耽搁，更不想沾染这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