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一战功成万骨枯(2/2)
赵均用猛地扭头,才发现曾伯城所部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靠近本部人马。
此刻,曾伯城骑在马上,正冷冷地看着这边,其阵中的弓弩手正收回弓弩,准备上弦继续射击。
“曾伯城!俺艹你祖宗!”
赵均用瞬间明白了,这狗东西趁着自己注意力被田七覆灭吸引,背后捅刀,再也顾不得什么读书人的斯文,额角青筋暴跳,破口大骂:
“曾伯城!你这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的狗杂种!兄弟们!给俺冲上去,宰了这狗娘养的,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啊!”
命令下达后,赵均用看着部分热血上头,嘶吼着冲向曾伯城部厮杀的将士,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和算计。
他需要这些人去缠住曾伯城,制造混乱。而他本人,则带着千余心腹精锐,不动声色地向战场边缘后退——没错,赵均用已经决定逃跑了!
他的判断冷酷而现实:本部战斗力本就不强,先被河工军消耗了一部分,又被田七这个蠢货葬送了一千精锐,现在侧翼又突遭曾伯城致命一击,绝对顶不住河工军和曾伯城两部接下来的猛攻。
溃散,甚至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都到了这一步,难道还要拼死拼活,为石山殉难么?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彭二郎本阵。
左翼形势突变,赵均用部遭袭,彭二郎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倒不是舍己为人,而是明白唇亡齿寒,赵均用部一旦快速溃散,其部就会直接暴露在河工军和曾伯城部的夹击之下。
“崔德!快!带人去增援赵将军!一定要稳住……”
彭二郎话音未落,崔德却指着赵均用部方向,急声道:
“将军!赵将军的将旗倒了,他,他怕是想跑了!”
“他娘的!赵……”
彭二郎只骂了半句,就生生把后面的脏话咽了回去——他跟赵均用打交道这么久,哪能不知道这厮的阴险,这个时候不果断逃跑卖袍泽,就不是他赵均用。
有这骂人的工夫,不如想想怎么应对眼前的危局。
“收缩防线!结圆阵!给爷爷守住了!”
彭二郎果断下令,其部损失相对较小,精锐战力基本还在,战斗力尚存。现在没必要逃跑,风险也太大。最好的选择就是依托坚阵固守,等待整个战局的变化。
他看了一眼正在溃散的赵均用兵马,补充了一句:
“别管赵均用了,你带人去接应愿意跟俺们一起干的老兄弟过来!俺们合兵一处,就在这里钉死了,跟元狗干到底!”
赵均用要逃就逃吧,你既然不要麾下老兄弟了,俺老彭可不会跟你客气!
联军中军望台。
远远地看见赵均用所部在曾伯城、王信两部的夹击下,人仰马翻,节节败退,参谋军事殷从道急忙走到望台下,向石山建议道:
“元帅!左翼形势危急!赵均用部恐有溃败之虞,一旦崩溃,恐牵动全局,请速派援兵增援!”
石山站在望台上,左翼的混乱早就落入了眼中,但他的目光却未在左翼过多停留,而是转向对面的元军中军——那里旌旗招展,庞大的军阵已经开始启动,目标赫然便是他所在的捧月卫。
显然,答儿麻失里看到联军左翼的混乱,认为总攻的时机已到,试图一举击破联军中枢。
石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望台下的殷从道微微点了点头,道:
“是该增援了!不过,不是增援左翼。传令:骁骑卫出击!目标——敌军中军侧翼!”
元军左翼。
此刻,淮东盐丁正被常遇春驱赶着倒卷本阵,出现了大面积的溃散。
田丰身边,仍有一支近千人的骑兵,他已经跨上了战马,却没有仓皇逃命,也没有热血上头冲击敌阵,而是带着这支骑兵在溃兵边缘游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眼见常遇春所部已经靠近,田丰深吸一口气,憋足了劲喊话:
“常将军神勇!俺今日认栽了,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俺手下儿郎一条生路?兄弟事后必有重谢!”
田丰曾为了活命或赎回被俘的兄弟,两次给红旗营送过巨额“赎金”。淮东盐枭暗中与石元帅有“生意往来”的消息,在红旗营高级将领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田丰此刻喊话,就是赌常遇春知道这个背景,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常遇春身处混乱的战场,实际并不知道本方左翼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却能看到两军中军正在快速靠近,即将爆发决定性的碰撞!
又看了眼已经溃不成军,对他再无实质威胁的淮东盐丁残部,这些溃兵,杀之无益,反而可能阻碍自己侧击元军中军的路线。
他没有看田丰,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只是对着空气下令,声音冰冷而果断:
“全军集结,整队!目标,元狗中军侧翼!全速前进!”
田丰一听,心中一块大石瞬间落地,知道自己又一次赌赢了,暂时躲过了眼前这一劫。
他立刻朝着常遇春的方向,郑重地抱了抱拳,随即转身,朝着慌不择路挡在常遇春进军路线上的盐丁残部,用尽力气高呼:
“儿郎们!莫要挡住了常将军的道,给常将军让路!快!”
元军中军。
斡罗扶住答儿麻失里战车的车辕,面无表情地道:
“院使!这仗咱们败了!快撤吧!”
“败了?”
答儿麻失里正盯着两军中军碰撞的战况,闻言猛地扭头,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和难以置信。
顺着斡罗示意的方向望去,他这才骇然发现,刚才还人喊马嘶的本军左翼,此刻已是旗帜倒伏,无数溃兵如同没头苍蝇般亡命奔逃。
其实,在中军主力开始进击时,左翼淮东盐丁就已经隐隐显露出崩溃的迹象。但当时答儿麻失里仍坚持下令进军,甚至不惜亲自压上!
原因无他——彼时,贼军的左翼崩溃得更快、更彻底!在答儿麻失里和斡罗看来,王宣的河工军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正势如破竹地席卷贼军左翼。
本方兵马占据绝对优势,只要迅速击破贼酋石山的中枢,此战就胜了。
因此,当时斡罗虽然提醒要留意本方左翼的隐患,却并未强烈反对中军进击的决定。
当答儿麻失里再次将目光投向贼军左翼时,心却猛地沉了下去,他寄予厚望的右翼战场,并未出现想象的一边倒。
只见那面“彭”字旗下的红巾贼,虽然被重重包围,仿佛要被大军淹没,大旗却始终没有倒下!
其右侧的“薛”字旗,没有被动防守,此刻正在河工军中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人仰马翻,极大地牵制了河工军的攻势。
而在其更右侧,一面“胡”字旗则如同海中礁石,任凭河工军的“浪涛”如何拍击,始终岿然不动,阵型严整,不让其中军分一点心。
贼军左翼,并未如预期般彻底崩溃。
斡罗的手指,又指向了大军正前方——两军中军激烈交锋的核心地带。
“对,败了!”他的声音斩钉截铁,依然冷冰冰的。
此刻,元军中军的精锐主力,正与石山亲率的捧月卫绞杀在一起。
尽管官军将士勇猛无畏,在军官的督战下发起了数次冲锋,战马嘶鸣,杀声震天,贼军的中军大阵却如同铜浇铁铸般稳固。
更可怕的是,中军侧翼方向,贼军上万步骑,已经快速侧围过来。
腹背受敌,败局已定!
朝堂上的政斗,血腥和残酷程度,丝毫不弱于眼前这尸山血海的战场。
答儿麻失里瞬间想到,自己带着如此优势兵力却惨败而归,回到大都后,将会面临右丞相脱脱怎样的滔天怒火。
家族、前程、性命……一切都将化为乌有,恐惧和绝望瞬间吞噬了他。
“不!本帅……”
答儿麻失里血贯瞳仁,猛地推开斡罗,嘶吼着爬上一匹战马,心一横,竟拔出腰刀,就要策马冲向那绞肉机般的贼军中军,意图以死殉职,保全最后一丝颜面,也保全自己的家族。
但就在他刚刚翻身上马,准备扬鞭催马时,后脑勺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眼前瞬间一黑。
在失去意识前,他隐约听到斡罗冰冷的声音。
“你不能死在这里。右丞相还需要你的脑袋,向皇帝交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