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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素描功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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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西门庆开口,落后半步的净虚老尼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抢上前来,对着妙玉连连作揖,声音都变了调: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使不得!使不得啊!这位是清河县鼎鼎大名的西门大官人!是咱们庵里的大施主、大善人!前番修缮殿宇、重塑金身的银子,可都是大官人布施的!他是来救里头瑞珠姑娘的命的!”

妙玉听了,非但没有半分敬意,反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其轻蔑、极其刺耳的冷笑。

那声音如同冰棱碎裂,带着出尘的孤高与对世俗的极度厌弃。她看也不看净虚,那双寒星般的眸子依旧死死锁住西门庆,樱唇轻启,吐出的话语字字蔑视:

“哼!大施主?大善人?与我何干?管他泼天富贵、王孙公子,还是什么腌臜浊物!这方寸清净地,原不是给这等俗不可耐、浊气逼人的须眉浊物踏足的!佛门净地,岂容亵渎?出去!速速出去!莫要污了这方寸土,浊了这满院清辉!”

说完对身后小丫鬟说道:“男人身上的浊气,倒比那苔藓还腌臜三分。这风里竟带了三日的铜臭气,惹得我新采的白海棠都萎了半边。”

她说着便取过案上瓷瓶,将才插的白海棠掷与丫鬟:“这沾了男人衣角风,竟不能要了。须知男子自胎里便带著泥垢。”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西门庆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这片天地的玷污。

净虚老尼急得满头大汗,还想再劝:“妙玉师父!您听我说,这实在是人命关天啊,瑞珠姑娘她…”

大官人冷笑几声,想不到这里也有这种自命清高调调的。

“聒噪!”

只见西门大官人,根本不待净虚把话说完,更懒得与妙玉多费半句口舌。他猛地一步跨前,那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根本不容妙玉有任何闪避的机会,狠狠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这寂静的小院里如同惊雷炸响!

妙玉“啊”地一声痛呼,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这股巨力扇得踉跄几步,脚下绣鞋一滑,“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旁边生着杂草的泥地里!月白的缁衣瞬间沾满了污泥草屑,精心梳理的乌发也散乱开来,遮住了半边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

她只觉得眼冒金星,半边脸火辣辣地剧痛,耳朵里嗡嗡作响,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腥甜。那出尘绝俗的姿态、凛然不可侵犯的孤傲,在这一巴掌下,被彻底撕得粉碎,只剩下狼狈与难以置信的惊怒。

西门庆笑道:“如今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是你腌臜还是爷我腌臜?你这身污垢便是窑子里的粉头都净过你。”随即扭头,对吓得面如土色浑身筛糠的净虚老尼问道:“人在哪间房?带路!”

净虚老尼魂儿都吓飞了,哪里还敢多言,连滚带爬地指向正房:“就…就在那…东头第一间静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大官人不再耽搁,冷哼一声,迈开大步,走了进去。

净虚老尼则呆立原地,看看西门庆杀气腾腾的背影,又看看泥地里的妙玉,只觉得天都要塌了,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她赶紧大步上前去把妙玉扶了起来,谁知这妙玉挣扎着一把推开净虚老尼,自顾走进房中,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

西门庆一把推开静室的门,浓重的中药味混合着女子闺房特有的暖香扑面而来。室内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黄摇曳,勉强照亮了床边。

只见秦可卿拥着锦被半靠在床头,一张原本倾国倾城的玉容此刻苍白憔悴,黛眉微蹙,眼眸半阖,满是疲惫。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不断发着虚汗,本来就体恤下人的她更是担心,听到门响,艰难地抬起眼帘。

当看清来人是西门庆时,那双黯淡的美眸瞬间迸发出强烈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惊喜光芒!她站起身来:“大官人!你总算来了!我…我一直在等你!”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一直在等你”——在这深夜、在病中、在独处的闺房静室……这话里的歧义和亲昵,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她自己心中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秦可卿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脖颈直冲上头顶,脸蛋艳若朝霞。

万幸,西门庆此刻的心思全在救人上。他大步流星走到床边,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瑞珠,问了病情后,果然如自己所料,把药递给递给大气不敢出的丫鬟宝珠:“速去煎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文火慢熬,不得有误!”

又见宝珠捧着药包飞快退下,西门庆才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安抚的笃定:“莫慌,不是什么要命的大症候,保管无事。”

听到“保管无事”四个字,秦可卿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真正落回了实处。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软感袭来,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她垂下眼帘,声音带着感激和浓浓的歉意,细若蚊蚋:“多…多谢大官人…这么晚了,还…还劳动您亲自跑一趟…实在…实在过意不去…”

那份因深夜打扰而产生的愧疚,混合着刚才的尴尬,让她几乎不敢抬头。

西门庆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扫过她依旧苍白却因羞意未退而透着粉色的脸颊,语气倒是难得温和:“无妨。你没事就好。”

这句“你没事就好”,本是再平常不过的关切,可在经历了刚才那番心思起伏的秦可卿听来,却又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尤其是“就好”那两个字,仿佛带着点…珍视?

她的心尖儿莫名地又颤了一下,刚刚平复的羞意再次翻涌上来,比刚才更甚!

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种带着微妙歧义,只觉得脸颊滚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赶紧结束这令人心慌意乱的局面!

她几乎是慌不择言地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明显的结巴和慌乱:“那…那个…大官人…夜深了…你也累了…我…我送送你吧?”

西门大官人一愣:“就送我走?不留我坐一坐?”

秦可卿小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

“我…我送送大官人!”秦可卿慌不迭地打破了这要命的寂静,声气儿里打着颤站了起来。

大官人也不调笑,拱了拱手任由安排。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静室,沿着回廊往大殿摸去。夜风微凉,拂在秦可卿滚热的粉面上,稍解了些燥意,却怎吹得散心头那团乱麻?她刻意落后半步,螓首低垂,再不敢觑西门庆那虎背熊腰的阔背影。

西门大官人龙行虎步,在前头走着,皂靴踏在青石板上,笃笃作响:“几时回去?”

秦可卿跟在后头,莲步轻移,几不可闻,螓首低垂,只盯着自己裙裾下露出的那一点尖尖鞋头,声如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明……明日便回了。”

那高大的身影略顿了一瞬,并未回头,声音却追得更紧,带着不容闪躲的压迫:“几时再来?”

这话……这话让她如何答?!秦可卿只觉得一股热气“腾”地涌上脸颊耳根,连脖颈都烧了起来。贝齿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那丰润的唇瓣被咬得微微凹陷下去,泛出更艳丽的红。

她羞得恨不能寻条地缝钻进去,偏生又不敢不答,只将头垂得更低,那副娇羞难抑、欲语还休的模样,在清冷的月色下,倒比平日更添了十二分的风流韵致。

两人一时无话。只听得前头是沉实有力的脚步声,后头是细碎慌乱的裙裾窸窣。

月光如水银泻地,前面那个昂首阔步!

后头那个却似风中弱柳,低眉顺眼,那份怯生生、娇怯怯的情态,直教人看了又怜又爱。

刚迈出巍峨大殿的门槛,足尖还悬在冰冷的石阶之上,忽闻下方台阶阴影处传来几声压低的絮语。西门庆正自盘算,浑不在意。可秦可卿娇躯却猛地一僵!一颗芳心如同被冰冷的铁钳狠狠攫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声音……这声音怎地……如此耳熟?!

秦可卿借着一点昏惨惨的月光,秦可卿漫不经心抬眼往阶下一扫——

这一扫不要紧,真个是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浑身血都凝住了冰!

只见远处坡下那净虚老尼,虾着腰,堆着一脸谄笑,引着俩人,正从急急火火地踏阶上来!那当前一人身量高挑,穿着暗锦缎袄裙,外罩一领滚着油亮貂毛的猩红披风,脚下生风,自带一股子泼天辣气!那张脸,便在昏朦里也掩不住七分精明三分媚,不是王熙凤,又是哪个?!

“凤凤丫头”秦可卿脑中轰然一响,全然空了!泼天的惧意立时压倒了所有羞怯!她反应奇快,猛地一把死命攥住西门庆的胳膊,指甲尖儿都掐进了肉里,声抖得不成腔调,带了哭音:“快!大官人快躲起来!不然我等深夜如何说的清楚,她连我来这里都不知道,想来是出了什么事情一路寻过来的。”

西门庆也被唬了一跳。电光石火间被秦可卿惶急四顾,推到侧门一个供着泥胎土地的小小神龛后头!那龛嵌在墙角,破败的红漆木龛与墙壁间,只剩一道窄缝儿,怕是只得一个瘦鬼侧着身子才能塞将进去!

“就这儿!”秦可卿扯着西门庆,如惊弓之鸟般,踉踉跄跄扑向那神龛。

两人几乎是滚作一团,硬生生挤进了那令人窒息的窄缝里!

地方委实太促狭!促狭得令人绝望!

大官人口中呼出的,是成年男子雄浑燥热的气息,混着他身上惯有的、淡淡的酒气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带着侵略性的体味,如同野火燎原,兜头盖脸地回扑在秦可卿滚烫的额头和脸上。

秦可卿羞臊难当,细密的香汗,如同初春的露珠,从光洁的额头、滚烫的鬓角、乃至那雪腻的颈窝里腋窝里,悄无声息地沁了出来。

这汗珠儿带着她身上那股子独有的、暖融融、甜丝丝的体香奶味,温腻腻、滑溜溜,带着女儿家肌肤的微咸,如同融化的蜜,黏黏地贴着大官人领子里的皮肉

可卿闻着这汉子味哪还站得稳,羞得差点没晕倒。

就在这欲念如沸、汗气蒸腾的当口,殿外那细碎又带着几分焦躁的脚步声,夹杂着裙裾窸窣的声响,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鼓点,清晰地传了进来!

只见王熙凤风风火火打头进来,那滚着油亮貂毛的猩红披风在昏灯下带起一道厉影。平儿低眉顺眼,紧跟在主子身后半步,脚步轻悄得如同狸猫。那净虚老尼姑虾着腰,脸上堆着十二分的谄媚和惶恐,也一溜小跑地跟了进来。

殿内空旷,王熙凤那泼辣辣的嗓子,立时撞在四壁上,激起嗡嗡回响,也如同惊雷般炸在神龛缝隙里那两尊“泥胎”耳边:

“平儿!”凤姐脚步停了停,声音却压低了,透着一股子少有的凝重和忧急,“你待会儿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我那可儿妹子…唉!她那身子骨儿,你是知道的,比那纸糊的美人灯儿还娇嫩三分!”

她重重叹了口气,仿佛心口压着块大石头,“等会儿…等会儿她听到蓉哥儿已经不在的消息!她如何受得住这等噩耗?她那身子最怕急火攻心!我怕她…怕她立时就要背过气去!更何况蓉哥儿死的如此蹊跷!”

“万一她厥倒在这冰凉的地上,或是撞着磕着哪儿,可怎么得了?!你给我把眼睛擦亮了!手脚放麻利些!只要瞧见她脸色不对,身子打晃,眼神发直,立马上前给我稳稳地扶住了!抱住了!千万千万护住她心口,别让她摔着!听见没?!”

平儿脸色也有些发白,眼圈微微红了,显然也被这噩耗和主子少见的慌乱触动,她反手轻轻拍了拍凤姐紧绷的手背,声音虽轻却带着安抚的力道:“奶奶放心,我省得轻重。定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大奶奶,稳稳当当地护着她…绝不让大奶奶再受半点闪失。”

龛缝隙里,那方寸之地,瞬间成了冰窖火窟的交界!

秦可卿如遭五雷轰顶!“蓉哥儿已经不在”“噩耗”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耳膜,直刺入脑髓深处!

她浑身血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方才那点羞臊、那点火烫、那点酥麻,立时被无边的冰冷和恐惧吞噬殆尽!

她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冒,身子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软绵绵地就往西门庆怀里瘫倒下去!

西门庆也听得心惊肉跳,更觉怀中那具温香软玉的身子陡然变得死沉冰冷!他反应奇快,双臂如铁箍般猛地收紧,硬是用自己强壮的身躯死死抵住秦可卿下滑的势头!

两人的身体挤压得更深、更紧、更密不透风!

而她冰凉煞白、毫无血色的脸,则无力地、死死地贴在西门庆汗湿的胸膛,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

西门庆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胸腔里那颗心,先是狂跳如擂鼓,接着猛地一滞,仿佛骤然停跳了数下,随后才极其微弱、极其缓慢地重新搏动起来。

完了!真厥过去了!西门庆心头一沉,双臂死死箍住那瘫软的娇躯,紧紧抱住一动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觉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这怎么弄。

汗水小溪般往下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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