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这是考试吗?这比献忠啊!(第八更)(2/2)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忠!不够!”
最后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挹海堂里静得吓人,只听见还有笔尖摩擦宣纸的沙沙响。
八位大臣都开始写了。不是他们文思如泉涌,是皇上那句“忠!不够!”像鞭子一样抽在他们背上。
首辅黄立极捏着笔,手心全是汗。他知道,自己这“帝党”首脑的位子,今天就到头了。皇上那话不是说笑,文章写不好,首辅兼吏部尚书的乌纱帽肯定没了,说不定还得回家养老,永不叙用!
更让他害怕的是孙承宗、钱谦益他们。要是这帮东林党人写得比他“忠”,得了圣心,爬到他头上,能放过他这“阉党干将”?皇上都说了“忠不够”,那就是不包庇了。不行,必须忠!还得比东林更忠!
黄立极把心一横,笔尖重重落下。他提笔就写:“臣愚见,当行‘更封’之策。将山、陕、中州十四藩(代王已除)并其下郡王、镇国将军以上府邸,悉数南迁。或往南直隶,或往湖广,择富庶之地安置。如此,可解北地重负。”
写到这里,他顿了顿,又狠狠心加上更厉害的一条:“至于各级中尉,准许其从事士农工商四民之业,允其在所居府城之内自由行走,更可读书科举!朝廷则停发其禄米,使之自食其力。”
写完这条,他感觉自己后脖颈都凉飕飕的。这简直是刨祖坟!但他顾不上了,保命要紧,表忠要紧!
另一边,孙承宗的心情同样沉重。他久在辽镇,太知道边军饿急了会干什么。山陕的宗藩和八镇边军,就像一堆干柴碰上火镰,只能保一个。毫无疑问,得保手里有刀的。
他长叹一声,像是老了几岁,终于落笔。他没直接说改革,反而先引经据典:“臣谨考《皇明祖训》,其中仅明文规定‘凡郡王、将军、中尉非奉诏不得来京’。并未严禁宗室从事四民之业,亦未明言亲王以下宗室不得离国出城。”
这话写得刁钻!先把祖制搬出来,指出祖制没说不让干,那现在干,就不算违背祖制!
接着,他才亮出杀招:“故臣以为,陛下可下诏,将陕、晋、豫三省十四藩并所属郡王、高品将军,悉数召入京师,赐宅安置,无诏不得返国。如此,则可绝其在地之盘剥,其原有庄田、产业,可尽数充公,或分予边军,或售予民户,以充军饷。”
孙承宗这是要把所有王爷一锅端,全圈到北京皇帝眼皮子底下来!这忠心,比黄立极的“南迁”还大!
钱谦益握着笔,手心里也全是汗,心里却在飞快地拨着算盘珠子。他是东林魁首不假,可他背后站着的是江南的士绅豪强!那些人,是真有钱!朝廷压给南直隶、浙江、江西的赋税是不轻,可那和靠着海贸、工坊、放贷日进斗金的江南豪绅们有什么关系?他们照样锦衣玉食,园子里照样养着戏班子!
皇上现在把陕西、山西、中原那十五个王府和八个边镇的烂摊子摆到台面上,拿到科举大比上哭穷给全天下看,图什么?钱谦益心里透亮——这是要饭来了!是冲着江南的钱袋子来的!
他要是敢在策论里代表江南一口回绝,那后果……钱谦益打了个寒颤。皇上回头就能把那十几个藩王、几十个郡王,连带着底下成千上万的宗室子弟,一股脑全迁到江南来!堵在苏州、杭州、松江那些豪绅家门口要饭吃!你给不给?不给?好,一个王府再配上三个护卫卫所,全是膀大腰圆、饿红了眼的西北军汉!到时候就不是要饭了,那是明抢!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想到这儿,钱谦益手抖了抖,一滴墨落在纸上,洇开一小团黑。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笔尖终于落下。他得走条钢丝,既不能忤逆皇上,又得护住江南的根基。
“臣以为,宗藩迁移,牵涉甚广,震动极大,恐非一时可成。然宗禄之累,民困之深,又不可不纾解。”他先定了个调子,先承认问题,但暗示迁移太折腾。
接着,他笔锋一转:“故臣斗胆进言,或可先行权宜之策:允宗室子弟离封地谋生。查《皇明祖训》,并无明文禁其离国,亦未禁其从事四民之业。陛下可下明诏,许底层宗室务工、经商、入学、科举,朝廷即停其禄米,使其自食其力。如此,则部分困顿宗室可得生路,朝廷岁省禄米亦非小数。”
钱谦益心里清楚,这条看似让步,实则把包袱甩给了底层宗室自己,对江南豪绅影响不大。那些穷宗室离了封地,多半也是去北方城市或流落京师,能跑到江南的终究是少数。
但这还不够。皇上要的是钱!是能填陕西、山西那无底洞的真金白银!钱谦益咬了咬牙,知道还得再割块肉。
“再者,”他继续写道,“开源之策,亦不可废。臣闻东南沿海,海舶往来,岁入巨万。然市舶司久废,商税多入私囊。当重开宁波、泉州、广州等处市舶司,严查海商货物,课以合理之税。尤以瓷器、丝绸、茶叶、白等出口大宗为要。若措置得宜,仅此一项,岁入……或可增五十万两白银,以补国用。”
写下“五十万两”这个数字时,钱谦益的笔尖顿了顿。这是他肚里转了无数个弯才估摸出的数——既显得江南“尽力了”,能让皇上看到“实绩”,又不至于让那些海商豪绅伤筋动骨,真逼急了跳脚。再多?那就真是剜江南的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