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流寇战术,江南天变(1/2)
第530章 流寇战术,江南天变
杭州府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街巷间仍残留著战火的痕跡。
断壁残垣旁堆积著碎石,墙角的血跡已乾涸发黑,偶尔能见到散落的兵器与破损的旗帜。
但平乱的號角早已吹响,在李铁头伏诛后的数日里,邓邵煜率领明军与地方官吏一道,有条不紊地推进戡乱事宜,让这座饱经战火的江南名城,渐渐从动盪中復甦。
王好贤、李铁头掀起的偽顺之乱,虽已土崩瓦解,但残余的叛乱分子仍未肃清。
一部分核心党羽此前已逃遁至绍兴府,依附太子王明璋,负隅顽抗。
更多散兵游勇则化整为零,或藏匿於杭州府下辖的州县乡野,或盘踞在山林水寨,伺机作乱。
因此,明军並未鬆懈,分兵多路展开清剿,挨村挨户排查,遇有顽抗者当即剿灭,对弃械投降者则登记造册,统一处置。
这场清剿虽耗时费力,却彻底拔除了偽顺的残余势力,让杭州府的秩序得以稳固。
戡乱的核心,首在安抚民心。
邓邵煜第一道军令便是打开杭州府库与偽顺囤积的粮仓,將粮食、布匹、药材等物资分发给受灾百姓。
官吏们带著士兵走街串巷,挨家挨户登记伤亡与损失,对失去家园的流民,划拨城郊空地搭建临时棚屋,发放种子与农具。
对受伤的百姓,设立临时医馆,由隨军郎中诊治。
“官军进城,不扰百姓”的口號传遍街巷,明军严守军纪,秋毫无犯,渐渐抚平了百姓心中的创伤,街头巷尾的烟火气也日渐浓郁。
对於被俘的偽顺叛军,处置之法早已擬定。
青壮俘虏被编成若干劳役队,身著统一的灰色號服,在官兵监督下投入重建工作。
修缮被战火损毁的城墙、官署、粮仓。
清理街巷中的碎石与尸体。
疏浚淤塞的河道,为后续的农业生產做准备。
同时,还需开垦城郊的荒田,兴修水利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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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青壮虽曾为贼,但在严苛的军纪与充足的口粮保障下,皆不敢懈怠,每日劳作不止,成为杭州府恢復元气的重要力量。
而被俘的一万名老弱叛军,则另有安排。
隨著朝廷筹备台湾府的事宜提上日程,移民实边成为当务之急。
虽暂不急於大规模开发台湾,但將这些老弱俘虏迁往台湾,却是代价最小的移民之策。
天津水师的海沧船与福船轮番往返,將老弱俘虏分批运送至台湾岛。
每艘船上都配备了医官与粮食,抵达台湾后,官吏们將其安置在预先划定的区域,分配土地与农具,教授耕作之法。
之所以选择老弱而非青壮,实则是朝廷的深思熟虑。
如今大明在台湾的驻军与官吏数量有限,控制力尚浅,青壮俘虏身强力壮,若心怀异心,极易逃亡或作乱。
而老弱群体行动不便,更易被控制,也能为台湾的开发奠定初步的人口基础土地与產业的整顿,是此次戡乱的重中之重。
救灾司与清田司的官吏紧隨明军入城,迅速展开土地清丈工作。
他们带著图册与量具,逐村逐户核实田亩数量与归属,將偽顺叛军侵占的民田、逃亡士绅遗留的无主之地,以及偽顺政权没收的官田,统一登记造册。
最终,清丈出的土地一半分给无地、少地的百姓,颁发地契,保障其耕种权益。
另一半则收归少府,充作官田,由官府招募佃户耕种,收取租税,充实国库。
盐田作为江南的重要財源,也被救灾司彻底接管。
此前依附偽顺的盐商或逃或被抄家,官府重新组建盐场管理机构,招募盐工,恢復盐的生產与运输,盐税收入直接归入少府,成为朝廷的稳定財源。
除此之外,杭州府境內的布业、丝织业、瓷器作坊等商业產业,凡此前依附偽顺、或由叛乱分子经营的,皆被朝廷收回国有,由官府统一管理经营。
这些產业本就是江南的支柱產业,恢復生產后,不仅能保障民生所需,更能为朝廷带来巨额税收。
並且。
此番打下杭州府,朝廷可谓是满载而归。
府库中不仅缴获了偽顺囤积的数百万两白银、数十万石粮食,更通过土地清丈与產业国有化,掌控了江南最富庶的一片財源,国库瞬间充盈起来。
而那些曾经盘踞杭州府的江南士绅,此刻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
一部分有远见者,早在偽顺大势已去时便收拾细软,逃遁至绍兴府或其他未遭战火之地。
另一部分顽固依附偽顺、助紂为虐的士绅,则成了朝廷清算的对象。
家產被抄没,土地被收回,男丁流放边疆,女眷入官为奴。
没有了士绅势力的阻挠,官府的各项整顿措施推行得异常顺畅,几乎未遇到任何抵抗。
江南的士绅阶层,向来是地方的“土皇帝”。
杭州府的士绅自不必说,南直隶、浙江一带的世家大族,更是世代盘踞一方,掌控著土地、商业与文脉,连官府都要让其三分。
如今朝廷清丈土地、收回盐田与工商產业,抄没从贼士绅家產,甚至將无主之地半数收归官田。
这般“剥夺”,怎能不让他们心生怨懟?
私下里,不少士绅聚在密室之中,面色铁青地抱怨。
“陛下此举,简直是刮地三尺!”
一位白髮老绅重重拍案。
“我家世代经营的丝织作坊,竟被官府强行收归国有,只给了些许微薄补偿,这与抢夺何异?”
另一位中年士绅附和道:“清丈土地更是严苛,连祖辈传下的祭田都要核查,稍有隱瞒便按从贼附逆”论处,这日子没法过了!”
怨气虽深,不满虽烈,却没有一人敢公开反抗。
他们心中清楚,如今的大明,早已不是那个皇权止於县治、士绅可与官府分庭抗礼的时代了。
朝堂之上,官员联合復社眾人,曾试图以“祖制”“民生”为由,弹劾朝廷“苛待士绅、动摇国本”,结果天启帝下旨,以“勾结逆党、意图谋反”的罪名將其梟首示眾,復社骨干或斩或流放,朝堂之上再无人敢为士绅发声。
这血淋淋的教训,让所有士绅都明白,与皇权硬碰硬,无异於以卵击石。
地方上,那些依附偽顺、试图以武力反抗朝廷的土绅,早已在明军的围剿中家破人亡。
他们曾寄望於偽顺能制衡皇权,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可李铁头的覆灭,彻底击碎了这份幻想。
无论是朝堂抗议,还是武装反抗,所有能想到的手段都已用尽,却换来“轻则抄家、重则砍头”的结局。
面对皇帝的大军压境与雷霆手段,士绅们纵有千般不满,也只能硬生生吞进肚子里,表面上唯唯诺诺,不敢有半分表露。
对於朱由校而言,士绅的態度从来不是他关注的核心。
“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弃”,这是他的执政铁律。
他深知,大明的根基从来不是那些盘剥百姓、囤积財富的土绅,而是遍布天下的黎民百姓。
只要稳住百姓的基本盘,让他们有田种、有饭吃、有衣穿,天下便乱不了。
放在以前,大明朝的皇帝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皇权不下县”的千年积弊,让朝廷的政令只能停留在县衙,乡野之间全靠士绅、宗族自行治理,皇帝对基层的掌控力薄弱至极。
但如今,朱由校设立的救灾司、清田司,彻底打破了这一僵局。
救灾司的官吏不再局限於县城,而是深入乡、村,设立常驻机构,直接对接百姓。
他们不仅负责賑灾、分田、兴修水利,更承担著传递皇命、登记人口、调解纠纷的职责,成为皇权延伸至基层的“毛细血管”。
更关键的是,救灾司的基层武官,大多由九边退伍的老兵担任。
这些老兵军纪严明、战力强悍,又熟悉官府运作,再辅以本地招募的民兵,组成了遍布乡野的基层武装。
士绅们以往赖以掌控基层的宗族势力、乡约制度,在救灾司与基层武装面前,彻底失去了作用。
他们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隱匿田亩、操控赋税、煽动百姓,甚至连私下串联都难以做到。
救灾司的官吏与士兵遍布各村,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第一时间上报,稍有异动便会被迅速镇压。
如今的江南,士绅虽仍坐拥部分財富与声望,却已失去了与皇权抗衡的资本。
他们只能看著朝廷將土地分给百姓,將產业收归国有,看著救灾司的旗帜插遍乡野,看著皇权一步步下沉到每一个角落。
而这一切,都让大明的基层统治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固。
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士绅,如今只能蛰伏隱忍,祈祷朝廷能网开一面。
但他们心中清楚,属於他们的黄金时代,早已隨著天启帝的铁腕改革,一去不復返了。
另外一边。
绍兴府治会稽。
自越王勾践在此建都始,便承载著千年文脉与城防积淀。
青石板铺就的街巷蜿蜒曲折,乌篷船在环城河道中悠然划过,白墙黛瓦的民居间点缀著古朴牌坊,本该是“山阴道上行,如在镜中游”的江南胜景,此刻却被浓重的兵戈之气笼罩。
城门紧闭,城头竖起“天顺”旗號,却难掩守军的惶惶不安。
这座歷史悠久的古城,已被王明璋的残部占据,成为偽顺政权最后的苟延之地。
当杭州府陷落、李铁头身死钱塘江的消息传入会稽府衙时,王明璋正身著仓促缝製的龙袍,端坐於临时改设的“金鑾殿”內。
听闻弒父夺位的李铁头伏诛,他先是拍案而起,放声大笑:“好!死得好!这乱臣贼子,终於遭了报应!”
他的眉宇间满是復仇的快意,仿佛压在心头的巨石骤然落地。
可笑声未歇,他的笑容便僵在脸上,眉头渐渐拧成一个疙瘩。
狂喜褪去,刺骨的寒意顺著脊背蔓延开来。
李铁头麾下有数万之眾,尚且抵挡不住明军的雷霆攻势,短短一月便城破人亡。
而他王明璋,自与李铁头决裂后,仅带走数千精锐,辗转逃至绍兴府,虽强行登基称帝,號称“大顺唯一正统”,但实力较李铁头尚且不及三成,如今直面明军兵锋,又能支撑几日?
“陛下。”
殿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张二娘一身戎装,缓步走入殿中。
她是王明璋父亲王好贤的旧部,驍勇善战,更是此次拥戴王明璋登基的核心功臣,此刻见他神色变幻,已知晓其心中忧虑。
王明璋抬眸看向她,语气中带著难以掩饰的焦灼与无助:“二娘,李铁头已死,明军下一步必攻绍兴。
以我等之力,如何能挡?朕————朕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虽顶著“大顺皇帝”的名號,却早已没了半分帝王的威仪,眼底只剩深深的惧意。
张二娘走到殿中,躬身道:“陛下,如今局势危急,需早做决断。
绍兴府的士绅之心,从未真正归顺我等,这是最大的隱患。”
她语气凝重地分析道:“杭州士绅的下场,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大明皇帝整顿江南,虽会损及其利益,但至多不过是田產被清丈、產业被收归,尚能保全身家性命。
可若执意从贼反抗,一旦城破,便是闔族抄斩、祖业尽失的下场。”
“这些人向来懂得折中取捨。”
张二娘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在利益受损”与闔族全灭”之间,他们自然会选择前者。
如今绍兴府的士绅,早已暗中联络临山卫、三江所、沥海所的卫所兵员,组成民团,盘踞在府城外围,名义上是保境安民”,实则是要对抗我等,向朝廷表忠心。”
王明璋闻言,脸色愈发苍白。
他何尝不知晓这些?
自逃至绍兴府后,他数次试图拉拢本地士绅,许以高官厚禄,却皆被婉言拒绝。
如今府城之外,南至诸暨、东至上虞,皆在明军与士绅民团的掌控之中,他的势力仅能勉强覆盖会稽周边数十里地,形如困兽。
“那依二娘之见,该当如何?”
王明璋的声音带著几分颤抖。
“两条路可选。”
张二娘沉声道:“其一,集中全部兵力,强行拿下绍兴府全境,肃清士绅民团,加固城防,凭坚城死守,与明军拼个鱼死网破。
其二,放弃会稽,即刻南下,另寻生路。”
第一条路,王明璋想都不敢想。
他的兵力本就薄弱,又缺乏粮草补给,若与士绅民团、明军两面夹击,无异於自寻死路。
“只能————只能南下了。
王明璋艰难地做出抉择。
“可南下之路,也並非顺畅。”
张二娘点头,补充道:“陛下所言极是。
要撤,必先打通退路。
诸暨是南下官道的咽喉要地,占据诸暨,方能沿官道一路向南,逃往衢州、
处州一带。
而上虞濒临东海,若能拿下上虞,便可联繫海上的李魁奇海盗船队,借其船只渡海南逃,或许能遁往福建、广东。”
她话锋一转,语气愈发沉重:“可无论是诸暨还是上虞,如今都在明军与士绅民团的牢牢掌控之中。
诸暨守军配备了明军支援的佛朗机小炮,城防坚固。
上虞则有卫所水师驻守,海岸线巡逻严密。
我等若要突围,势必要付出惨重代价。”
殿內陷入死寂。
王明璋瘫坐在龙椅上,望著殿外灰濛濛的天空,心中满是绝望。
他从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帝位”,竟会是这样一个烫手山芋。
李铁头已死,他虽成了大顺唯一的皇帝,却也成了明军下一个必欲除之的目標。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会稽古城的每一寸土地,都仿佛成了困住他的牢笼。
而明军的脚步,正在一步步逼近,偽顺政权的最后一丝微光,已在风雨飘摇中摇摇欲坠。
到了这个时候,王明璋也看不出任何胜利的可能。
他的声音带著难以抑制的颤抖:“不然————不然我们隱入乡野罢!大家打散了,各自潜入地方,明国现在太强了,我们根本不是对手!
等日后明国虚弱了,再图举事,如何?”
这已是他能想到的唯一退路。
少年人涉世未深,从未经歷过如此绝境,面对明军的兵锋与士绅的敌视,早已没了半分帝王的底气,只剩下仓皇逃窜的念头。
“陛下此言,万万不可!”
张二娘猛地上前一步,她目光如炬,死死盯著王明璋,一字一句道:“追隨陛下的兄弟们,为何拋家舍业、浴血奋战?
不是为了什么忠义,而是为了跟著陛下能封侯拜將、掠夺財物、光耀门楣!
他们要的是权力,是地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她语气愈发沉重,带著赤裸裸的警告:“如今陛下要让他们放弃一切,隱姓埋名、苟且偷生,断了他们的念想,他们会答应吗?
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既得利益在手,岂容陛下说散就散?
陛下若执意退缩,他们第一个要杀的,便是陛下!”
“既得利益”四个字,如重锤般砸在王明璋心上。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
他想起那些簇拥著他登基的將领,想起他们看向龙椅时贪婪的眼神,想起他们劫掠城池时凶狠的模样。
是啊,那些人追隨的从来不是他王明璋,而是“皇帝”这个名號能带来的利益。
一旦他无法满足这份利益,甚至要剥夺他们现有的一切,等待他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身体颤抖得愈发剧烈,王明璋双腿发软,几乎要从龙椅上滑落。
他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本该是读书治学的年纪,却因父亲王好贤的谋逆、李铁头的弒君,被推上了这风雨飘摇的帝位。
突如其来的绝境,早已將他的心智击垮,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慌乱与无助:“那————那现在该如何是好?不退不藏,难道坐以待毙吗?”
张二娘的眼神闪烁了几下,掠过一丝狠厉,隨即变得异常坚定:“陛下,如今绍兴府已是守不住了,我们在这儿待得越久,明军合围越紧,死得越快!现在,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一条路?”
王明璋眼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什么路?”
“是一条破釜沉舟之路!”
张二娘语气斩钉截铁。
“放弃会稽,放弃所有根据地,从此不再设府衙、不立官员、不维持秩序、
不修復设施!我们要做流寇,以战养战!”
“即刻开仓放粮,让城外的流民都来领粮!
高喊跟著大顺有饭吃”,诱骗他们跟隨。对青壮年,要么强制、要么半强制拉入军中。
老弱妇孺,就让他们跟著大军走,充作隨军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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