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技穷难守(2/2)
入夜之后,谢斌则派出三团的小股精锐,清除寨墙外可能存在的清军暗哨,防止其窥探土营作业的准确位置。
寨内的清军在南阳镇总兵邱联恩的严令下,也绞尽脑汁地进行反制。
他们同样从寨内向外挖掘横壕,派遣地听以听音辨道,试图捕捉北殿土营的动向。双方在地底下展开了一场特殊的较量。
好几次,北殿土营挖掘坑道险些又被清军发现并爆破,幸亏地听兵提前预警,及时放弃了部分支道,才保全了主力坑道。
这种在极端条件下的高强度对抗极其消耗心神和体力,土营将士们在地底阴暗潮湿的环境下,顶着缺氧和随时可能被活埋的危险,一寸一寸地向前推进。
清军兵勇的毅力远不如北殿土营将士。
北殿的土营将士皆是矿工出身,老兵是湘南地区的矿工,新兵则系湖北大冶县的矿工。
他们常年在阴暗潮湿地道做工谋生,要比清军更能适应坑道的恶劣环境。
以往当矿工时莫要说三班倒,两班倒,不眠不休都是常态。
清军兵勇觉得难以忍受的恶劣环境,对这些矿工们而言,不过是以往正常的工作环境。
起初淯阳寨的清军兵勇还能勉强跟得上对抗节奏。
但在坚持了两三天之后,清军兵勇逐渐开始懈怠摆烂,不愿下地道的清军兵勇越来越多,即使下地道,也是敷衍了事。
经过整整六天的高强度土工作业,终于有三条主道成功穿透了重重阻碍,延伸至淯阳寨墙的根基之下。
三名土营连长亲自带队,将几个装满药的棺材小心翼翼地运进地道尽头的药室,接上了长长的引线。
“谢帅,一切准备就绪,保证能把淯阳寨的土墙送上天!”
做完准备工作,三名浑身泥浆,眼圈发黑,眼窝凹陷的土营连长眼神中闪烁着灼灼焕彩,向谢斌禀报。
谢斌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身后已经集结待命、刀出鞘、弹药入上膛的攻城部队,重重地点了点头:“点火!”
命令迅速被传递下去。
负责点火的土营士兵用颤抖的手点燃了浸过油的引线。火星沿着引线迅速窜入幽深的地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数秒钟后。
轰隆!
一声远比上次清军爆破猛烈十倍、百倍的巨响,猛然从地底迸发。
有如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淯阳寨西南方向的三段寨墙在冲天的烟尘和火光中,如同被巨灵神猛地一掌拍碎。
三处长约四五丈的夯土墙体,瞬间崩塌、解体,化作一个巨大的v形缺口。
砖石土木混合着来不及逃开的守军残肢,被抛向空中,又如同雨点般落下。
土营将士是根据府城城墙的标准对淯阳寨墙下药,按照过往的经验,这个药量下去,至少能轰开两丈宽的缺口。
显然,淯阳寨的寨墙远没有府城的城墙坚固。
“弟兄们!随我冲!”
几乎在爆炸声响起的同时,负责带队主攻的彭勇猛地跃起,挥舞着手中的雁翎刀,发出震天的怒吼。
“杀!!!”
蓄势已久的北殿陆师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藏身的壕沟和掩体后涌出,朝着巨大的缺口猛扑而去。
与此同时,白河之上,水师炮船向淯阳寨其他方向的寨墙,进行了最大密度的覆盖炮击,极力压制寨内的清军兵勇。
旋即,重炮阵地上的六门十二磅拿破仑也渐次开火,向淯阳寨内投射炮弹。
一时间,淯阳寨内外炮声大作,热闹非凡。
“快!堵住缺口!绝不能让短毛进寨!”
寨墙上的团练头目声嘶力竭地呼喊,组织残存的团练试图堵住缺口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寨墙崩塌的瞬间,守军的士气也随之崩溃了大半。面对如狼似虎、顺着缺口蜂拥而入的北殿精锐,仓促组织起来的抵抗显得苍白无力。
战斗迅速从缺口向寨内蔓延。北殿士兵三人一组,互相配合,用手中燧发枪和刺刀逐个清除依托房屋、街垒顽抗的清军团练。
淯阳寨内的少部分本地团练虽然进行了顽强的巷战,但在北殿军队绝对优势的兵力和高昂的士气面前,节节败退。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那来自城南方向的轰鸣,不仅摧毁了淯阳寨的土墙,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南阳府知府顾嘉蘅的心口。
顾嘉蘅顾不得整理有些歪斜的官帽,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总兵衙门,来寻邱联恩。
“邱军门,你听到了吗?淯阳……淯阳寨那边危矣!快!快发兵救援!兵贵神速!再晚就来不及了!淯阳寨若彻底失守,主城南面屏障尽失,后果不堪设想。”
顾嘉蘅这个文官都能想明白的道理,邱联恩这个武馆又岂不知?
邱联恩猛地转过身,无奈地摇了摇头:“顾府尊,来不及了。你听这动静,这绝非小范围坍塌。
淯阳寨的土寨墙不如主城的城墙根基深厚,经不起这么大的药量,此刻寨墙必是出现了数处巨大缺。
短毛蓄势已久的主力,定然已如潮水般涌入寨内。我们现在派兵去救,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邱联恩见顾嘉蘅还要争辩,一把抓住顾嘉蘅的胳膊,力道之大,让顾嘉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邱联恩将他拉到南阳城防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已然被标注为红色的淯阳寨位置,几乎要将地图戳穿:“顾府尊!清醒些吧,别再抱有幻想了!淯阳寨,已经丢了!我们现在派兵,出城就要面对短毛的炮火覆盖,就算侥幸冲到了淯阳寨,面对那几个巨大的缺口和严阵以待的短毛精锐,我们这点援兵填进去,连个浪花都翻不起来。只会徒增伤亡。
仗打到这个份上,不能再存半分侥幸之心,淯阳寨已不可为,眼下想办法守住主城方是正理。”
“失了淯阳寨,军心民心震动,主城难守啊。”逐渐冷静下来的顾嘉蘅不由得长长地嗟叹了一声,抬眼看向邱联恩。
“邱军门有何良策?”
邱联恩松开顾嘉蘅,略一凝思,说道:“事已至此,邱某还能有什么良策?一些拙见罢了。
咱们的兵勇和短毛的兵差距太大。短毛拿下淯阳寨,下一步必然是依托淯阳寨,直接猛攻我主城南墙。
将城内所有预备队,全部调往南墙附近,加强南城墙的防御。
命令南墙的守军,严防死守,多备滚木擂石、金汁火油,把能调的劈山炮和抬枪都调到南墙去。
组织民壮,立刻用沙袋、砖石在内墙构筑第二道防线,万一……万一外墙被突破,我们还能抵抗一二,拖延些时间。”
这些天通过和短毛的交手,邱联恩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己方部队和敌方差距太大了。
这种差距不仅仅是武器装备上的代差,而是全方位的差距。
邱联恩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努力,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守住南阳,奈何他手底下的兵勇实在是不济。
不到半个时辰,淯阳寨内大部分区域都被北殿军队控制,残存的清军见大势已去,纷纷丢弃兵器,往南阳主城方向仓皇逃窜。
谢斌站在刚刚夺取的、仍弥漫着硝烟和血腥气的淯阳寨废墟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南阳主城城墙,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快意的神色。
谢斌承认比起其他的清军将领,南阳城的守将确实有两把刷子,给他造成了些麻烦。
但那又如何?就南阳清军守军的这素质,莫要说邱联恩,纵然是黄台吉在世都难救。
谢斌大手一招,下令道:“传令!巩固淯阳寨防务,清理战场,抢救伤员。劈山炮手和抬枪手全部备足了霰弹上淯阳寨北墙,三团和土营速速备足土袋砖石,准备填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