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参合陂的冷(1/2)
第518章 参合陂的冷
十一月中,燕军行至参合陂西南岸的蛮汗山下。
代北的冬风凛冽如刀,裹挟雪絮沿著陡峭光禿的褐色山崖汹涌灌下。
漫长臃肿的队伍沿著峭壁下的窄道缓缓前行,绕过这片山脚,很快就是辽阔无垠的参合陂水域。
东岸草甸有魏国提前赶到的两三千守军,有数万头牛羊在此放牧,这些都是魏国为盟友准备好的补给。
只要走到参合陂东岸,六七万燕军將士和上万沿途收降的部民就能饱食一顿,裹著羊皮褥子缩在毡帐里美美睡一觉。
燕军將士们就是靠著这点念想,长途行军三百余里,顶风冒雪趟过泥沼,从善无城耗费半个月走到参合陂。
这片地域对於慕容鲜卑而言是陌生的,对於河北军士同样陌生。
即便是在前燕慕容早期,国力最为鼎盛之时,这片黄土高原跨向內蒙高原的高山草原通道,也从来不曾为慕容鲜卑踏足过。
占据燕军中六七成之多的鲜卑部民,还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属於索头鲜卑的陌生领地。
饥寒困顿加上前途不明,燕军士气很是低落,私下里的埋怨声越来越多。
这也是促使慕容垂放弃善无北撤的原因之一。
牛川陷落,军需给养通道被断,再不做出改变的话,等待他的將会是绝望和覆灭。
参合陂会师魏军,不光承载了慕容垂绝地反击,夺回牛川重新在代北站稳脚跟的希望,更承载了数万燕军將士早日返乡的迫切愿景。
“啊嚏一”
慕容麟骑马走在队伍里,道路泥泞坑洼极多,战马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不时有体力不支的马匹摔翻在地,溅起大片泥雪。
战马倒在地上,四蹄无力地伸展著,鼻孔里喷吐白气,口唇间满是浓浓白沫。
太久缺乏给养,秋日里也没有很好的条件蓄养马力,导致燕军在行军途中损失大量战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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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这时,就有心情沉痛的兵士默默拔出短刀,走到倒地的战马旁跪下,轻轻拍打著马脖颈,然后一刀扎下割断喉颈.....
过於瘦弱的马匹,成为了燕军行军途中的口粮。
慕容麟裹紧冬衣,甲具沉重冰冷,早就被他脱下扔在辐重大车上。
他周围只有数百亲卫穿著冬衣,其余多数普通军士,只能裹著破损的旗帜、从死人身上扒下的破衣烂衫,不时往掌心呵气,一边走一边用力脚,不让僵硬的脚掌彻底板结。
咔一声,几辆辐重大车的轮轴在过坎儿时断裂,倾覆的大车上滚落麻包,掉落时被岩石划破,未脱壳的粟米哗啦啦流淌出。
慕容麟气急败坏地跃下马衝过去,住几个押粮部酋一顿马鞭抽打叱骂。
燕车收粮不易,每一袋粮食都是救命粮。
就算慕容麟没这份觉悟,慕容垂也早早下过严令,胆敢毁坏粮食升斗者斩。
好一会,辐重车队才重新出发,可惜车轮不时深陷积雪,拉车的役畜和部民也是疲惫不堪,兵土们不得不连推带拽,行进速度很是缓慢。
数日后,一片湖畔浅滩和枯黄草甸出现在燕军道路前方。
恰好此时风雪停歇,天空难得放晴,久违的日光带来些许温暖,使得燕军將士们精神为之一振。
一支马队从东岸草甸驰来,慕容农派人上前询问,得知是左部大人来初真,奉魏王命率军驻守在参合陂东岸,专门等候燕军到来。
慕容垂召见来初真,略作寒暄后,请来初真作为嚮导,指引燕军前往东岸草甸驻扎地。
又过三日,燕军终於在参合陂东岸立下营地,慕容垂也终於住进了行营大帐。
饶是慕容垂一生征战无数,也从未遇到过像今年入冬以后这般复杂多变的天气环境。
从善无到参合陂东岸,三百余里的距离,让年迈的大燕皇帝几乎耗尽了精力。
“咳咳~”
汤沐后,慕容垂在宦寺扶下斜躺木榻,身上盖著厚厚裘褥仍旧觉得寒冷。
慕容农请来隨军医工,诊治后断定老皇帝有些发热。
慕容麟、慕容道成、慕容倭奴、高湖、支曇猛..:..一眾臣僚將领听闻老皇帝染病急忙赶来探望。
这不仅是表达臣子对陛下的关切,更是因为这个节骨眼上,慕容垂已经成了燕军上下的精神支柱。
如果不是他亲自领军,且一次次地向將士们保证,一定会带著他们平安返回中山,恐怕从善无到参合陂的三百里行军路途,足以让绝大多数人崩溃。
一路上的飢饿、风雪、严寒,每一日都有数十上百人冻毙於道旁,又或是陷入泥沼、
坠落陡崖.:::::
遥远的代北塞外之地,除了战爭和飢饿,还有太多可以要人命的险恶。
没有大燕皇帝慕容垂亲自领军,燕军不可能在经受武周川大败、牛川陷落之后,仍然能聚拢军心,维繫住一定士气。
只有慕容垂,有如此无上威望,
他率领燕军打了一辈子胜仗,所有人都相信在他的统领下,燕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数万燕军將士都把回家的希望和战胜周国的希望,放在下一次牛川大战上。
等到和魏军会师,等到魏王拓跋亲自送来军需给养,等到燕军在参合陂东岸休整几日,兵临牛川时,就能一鼓作气击破周军。
“.....將士们行军多日,疲不堪,且我军在此地也驻扎不了几日,就不必劳师动眾新建营寨,简单扎营,做好饮水和粮食的贮藏,多派游骑侦巡便好..:..”
慕容垂躺在木榻上,精神略有不济,却还是放心不下大军,唤来慕容麟、慕容农当面瞩託。
“陛下,西边参合口能直插我军身后,乃是平城通往盛乐的要道隘口,且从武周城出发,经参合口抵达参合陂只需七日,是否需要派遣一军前往守备?”僧人支曇猛提醒道。
坐在一旁的高湖心中一紧,目光有些闪烁,鬢角不自觉地渗出汗渍。
参合口,正是他在蜡丸密报里,看重向周主梁广提出的进兵路线..:::
慕容麟很是不满地瞪了眼支曇猛,“法师未免多虑了。参合口乃是商道,两侧高崖路窄,不適合大军行路。
此番我军从善无北上,不也放弃参合口改走河谷大道?
虽说路程绕远了些,可胜在道路宽散好走。
何况参合口在蛮汗山以南,就算周军出兵,也应该是走紫河谷地,又怎么会绕远路跑去参合口?”
支曇猛合掌嘆道:“大军行进在外,小心无大错~”
慕容农犹豫了下,这一次他也赞同慕容麟的看法,认为周军不太可能绕行参合口。
参合陂这么一大片水域,周军怎会知道魏燕联军选择在哪里会师?
何况前些天整个代北笼罩在疾风骤雪之下,天气冷得厉害,根本不適合大军出动。
周军没有选择在燕军离开善无城之初发动袭击,过了这么多日,又怎么会突然杀到?
燕军选择在风雪之日行路,就是要藉助天气变化掩蔽行踪。
周军只是派出几支游骑小队侦察,在风雪下和燕军斥候纠缠几日后悉数撤走。
这恰恰说明,皇帝陛下选择在风雪湍急之际北撤的决定再正確不过。
慕容垂咳嗽两声,扶著额头思索片刻,他也不认为放任参合口不管,会对燕军有什么影响。
“..:..罢了,派一部兵马在参合口和东岸营地之间巡视,若有异象及时来报!”
慕容垂说话声显得低沉无力。
“陛下放心,臣来安排!”慕容麟恭敬领命。
他警了眼支曇猛,小声骂咧几句,责怪这傢伙多嘴,给自己平添麻烦。
“另外,趁著水面尚未冰冻,派兵士多多捕鱼,多贮存一些粮食....
慕容垂又叮嘱了一番,军中事无巨细,老皇帝都要亲自过问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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