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9章 伤好了,继续(2/2)
一桶刚从深井打上来的、混著冰碴的冷水,兜头浇在齐禄血肉模糊的后背和头上!
“呃啊——!”剧烈的刺激让齐禄从昏迷的边缘被强行拖回地狱,发出一声微弱而痛苦的呻吟,身体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牙齿咯咯打颤。
“今日鞭数,记下。”季如歌的声音在死寂的刑场上空迴荡,清晰,冰冷,带著不容置疑的铁律,“待其伤愈,能再受刑时,鞭刑继续。三十鞭,一鞭,都不能少。”她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管事,“都给我看清楚。记在心里。”
齐禄这话,眼里只剩下绝望和窒息。
还有二十七鞭子,他还能活下来吗?
她走下高台,玄色的身影穿过鸦雀无声、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向那扇朱漆大门。沉重的关门声,如同最后的判决,在寒风呼啸的刑场上空久久迴荡。
高台上,冰水混著血水,在齐禄身下蔓延、冻结。他瘫在刑桩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著后背狰狞的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寒风像刀子刮过暴露的血肉。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地狱,没有尽头。
高台两侧的管事胥吏们,僵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无人敢动。赵老黑看著齐禄后背那三道深可见骨、还在微微渗血的鞭痕,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厚实羊皮袄下的脊背,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衝天灵盖。他感觉自己的后背,也隱隱作痛起来。
仓场司衙门外泼水冻硬的青石地面,人群散尽了。寒风卷著零星的雪沫子,刮过空荡的高台。
台上那根碗口粗的刑桩依旧杵著,桩底冻结著一小滩暗红髮黑、混著冰碴的血跡,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空气里残留著淡淡的血腥味,被风一吹,散得很快,却顽固地钻进每个路过之人的鼻孔。
刑场周围的茶铺、早点摊子,少有的拥挤。人们捧著粗瓷碗,喝著滚烫的杂粮糊糊或羊杂汤,没人说话。呼嚕的吞咽声,碗筷碰撞声,被一种奇异的沉默压著。偶尔有人压低嗓子:“三鞭子…后背…骨头都看见了…”
“三十鞭…分著打…伤好了再打…”
“齐禄那小子…以前看著挺机灵个人…”
“呸!机灵?心都黑透了!矿上老刘头那腿怎么烂的?抚恤钱让这帮杂碎剋扣了多少!”
议论声像投入冰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旋即又被更深的沉默吞没。许多矿工端著碗,目光呆滯地望著刑台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摸著厚袄下的脊背,仿佛那冰冷的鞭梢也抽在了自己身上。
丙字区排屋。王栓柱媳妇用新领的抚恤钱买了半袋黄米,熬了一锅稠粥。孩子捧著粗陶碗,小口吸溜著热粥,小脸被热气熏得发红。
王栓柱靠在炕头,那条扭曲的腿盖在厚被下。他手里攥著那个刻著“矿恤”的木牌,指腹一遍遍摩挲著冰冷的刻痕。
“爹,”孩子咽下一口粥,乌溜溜的眼睛望著他,“疤脸张…还有那个齐…齐什么…为啥绑在柱子上挨打呀?他们不疼吗?”
媳妇盛粥的手顿住了。王栓柱喉结滚动了一下,那条伤腿似乎又隱隱作痛起来。他想起告示牌前老矿工的泪,想起自己瘫在炕上等死的绝望。
面对孩子好奇的询问,王栓柱却不知道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