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混乱的龙座会议(上)(2/2)
林泽展开捲轴,动作沉稳,像是在维繫一套隨时会散的秩序。
他的声音並不高,却带著多年皇室近侍特有的威严,仿佛任何命令从他口中说出都会自动具备权威:
“诸位,龙座会议开始,这次比较特殊,摄政王殿下提议,由各皇子列席,以共商帝国大事。”
话音落下,大厅里出现一股不自然的静,不是肃穆,而是紧绷。
因为所有人都听懂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皇子全列席等於继承问题已经公开。
埃莉诺几乎能感觉到空气在这一刻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某条帝国的旧规正在此刻断裂。
林泽继续宣读议题,语气平稳如常:“第一项,边境军务报告。第二项,帝国財政现状。第三项,行省自治申请。第四项,皇权执行方式討论。”
每宣读一项,贵族们的眼神便更锋利一分,像是被逐条点中了各自的命门。
边境军务是二皇子的势力范围,帝国財政是各地家族的利益,行省自治是贵族们最后的底线,皇权执行方式而是触及继承核心……
埃莉诺察觉到一个越发明显的反差,林泽的声音越是稳,大厅的气息就越发躁动。
仿佛他越努力將秩序框住,就越能显出这层秩序已撑得发紧,隨时会裂开。
林泽正要宣布“依序开始討论”时候,一道椅脚在石面轻轻摩擦的声音突兀响起。
二皇子卡列恩站起身。
动作乾脆,利落,没有任何迟疑,甚至没有人从他体態里看出一丝虚弱。
御宸厅的嘈声像被一只手捏住,瞬间紧了一下。
卡列恩的声音直接压过流程,像在阵前点名:“军务部必须立即获得紧急节制权。”
一句话,让全厅底下的躁意像火星一样窜起。
卡列恩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继续压场,步步推进:“边境几处防线在过去一月失守。此刻还在討论繁文縟节,就是在给帝国挖坟。”
他的语气並不激昂,却从厅前一路压到厅后。
军务部代表与军团代表第一时间点头,像终於有人替他们开口,几名边境新贵族甚至露出那种“终於有人说实话”的表情……
卡列恩抬声,让所有人都听见:“摄政王身体未愈,军权需要临时託管。我建议由军务部暂代军令,直到局势反转。”
这是赤裸裸的抢权,御宸厅在这一瞬间炸开。
军务部的人因为误判他恢復了七八成,整排都挺直了腰背,像被重新点了火。
旧贵族目光沉下去,军权任何扩张都会首先踩在他们头上。
文官派面色紧绷,那种“制度被强行越过”的警觉瞬间拉满。
莱茵抬起眼,动作不急,却像是用目光在切开空气。
他的视线与卡列恩没有真正交匯,但那一瞬间冷静的锋利远远胜过怒气。
他没有开口,却轻轻合上手中的卷宗,像是想明白了某件事,那动作不大,却让文官派背脊一齐绷紧。
另一边兰帕德依旧不动,姿態安稳,像是从始至终都在等这一刻。
他的眼神没有波动,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兴趣。
地方贵族,刚刚冒起的自治念头被这股军务部的强势压得一下收回去。
新贵代表们脸色发白,军权扩大意味著他们会是最先被整合、最先被牺牲的一批。
压力线上升得太快,反而让所有声音在一瞬间收束,只剩呼吸的紧绷。
埃莉诺静坐著,手指轻轻敲在膝侧,像在给混乱的节奏点一个无声的落拍。
他把爭端提前到了第一刻。
四皇子莱茵的手指在卷宗上轻轻一顿,那是一种极轻、极隱蔽,却足以让有心之人立即读懂的示意。
於是在林泽准备接话,想让流程重新落回正规时。
文官席率先有人站起,那是財政次官:“军令本属皇权。若轻易下放,则帝国不再为帝国。”
紧接著,第二位文官起身,直指军务部腹地:“军务部內部尚未查清叛徒与联邦间谍。在此情况下,由谁来託管军令?”
这是公开怀疑军务部的稳定性,比较半年前军务部才抓出近十名与翡翠联邦有关係的官员。
文官席一瞬间安静,不是畏惧,而是统一表明態度。
那种整齐的沉默,比任何呼喊都更像是一阵压向军务部的风。
军务部代表忍不住爆出一句压低的咒骂。
卡列恩的手在椅沿上用力按了一下,桌子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下一瞬就要被捏裂。
第三个站起的是监察院派的文官。他没有任何铺垫,直接点向最痛的位置:“二皇子殿下近日才恢復,是否適宜承担如此重任?”
这次直接指出想要军权的是二皇子,而非军务部。
这句话落下时,整个御宸厅像被人从中间勒住。
空气骤紧,连恆火的蓝光都似乎停了半拍。
卡列恩的表情没有变化仍旧冷、稳、强硬,但埃莉诺看得出,这是在强撑。
林泽警告:“適可而止。”
但文官们没有看他。
百年来第一次,文官在皇座前,公开质疑皇子的能力。
就在这句火星还未落地时,卡列恩再次站了起来,连石面都被他的椅脚震得轻轻一响。
他压著怒意,却没能完全压住,语气沉而重,带著久战军人的直接与锋锐:“我不需要你们来判断我是否適宜。”
这是硬声,不高,却像往御宸厅正中钉下一根定海神针。
卡列恩继续扫向文官席,眼神冷得像北境的寒风:“帝国正在失守,军务部在前线伤亡是真实的,你们坐在厅里挑字眼,也不会让失去的防线自己长回来。”
他一句一句压下去,每一句都像敲在某个派系的面门上。
文官席的几位长官神色发冷,却没有回嘴。
二皇子的气势太过惊人,这是军人怒意真正被点亮后的威压。
卡列恩的呼吸变得比刚才快了一点,肩线在克制中微微绷紧。
怒意在往上顶,理智在把它往下压。
这是一种极危险的状態。,强势依旧但失控的边缘正在逼近。
卡列恩继续道:“我要的是军令节制权。不是坐在这里等帝国再死一批人。”
这话几乎撕开了会议的表皮礼节。
他没吼,但整个御宸厅都像被扯到了更紧的线上。
摄政王沉默,低著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莱茵仍旧垂著眼,指尖轻敲卷宗边缘,不急、不慌,却锋利得像在等一个机会。
兰帕德依旧透明,但眼里像在欣赏裂缝如何继续扩大。
就在这根紧绷到发响的线上即將被扯断时,林泽大声开口:“安静——!”
这位老者的声音在御宸厅的迴响阵列中被放大,像一柄沉铁狠狠钉入石壁,震得连恆火的光都颤了一下。
所有人下意识收声。
文官席的低语被硬生生切断;军务部的怒意被压回胸口;连地方贵族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林泽站直身,目光沉稳,却带著罕见的锋意,是那种“再继续下去,会当场失控”的警告。
他俯身半一步,向皇座方向微微施礼,表示抱歉以及表示自己仍在礼法之內,然后才抬声道:
“任何派系不得在皇座前自行扩大爭端。所有討论,將依序进行。”
一字一句,像把御宸厅从乱流里硬拖回礼仪框架中。
林泽並非维护文官,也不是维护军务部,他是在维护那套摇摇欲坠的、属於帝国的最后秩序。
而所有人也都明白了:再往前一步,就是失控。
林泽的喝止让御宸厅短暂回到可控的边缘,可这並不是混乱的终点。
这时候,四皇子莱茵终於轻轻合上卷宗。
这是信號,该他出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