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塑造认同(1/2)
还有什么蛮夷韃虏能比蒙古人更容易让大明百姓想起大明朝来?
没有了。
而宋朝的软弱显然也让人恨不得其灭亡。
他甚至不用刻意的黑宋朝,只需要把真实歷史写出来。
“更何况,”他眼中闪烁著光,“《宋史》就在大明朝內放著,参考资料,可以隨时查询。”
连史料都不用费心去查,朱翊钧发现这题材完美適配大明。
他脑中开始过滤前世的网文小说。
宋朝小说?
那自然首推《绍宋》。
但不行,里面没有蒙古人作为核心反派,而且主角是宋朝皇帝,与主题关联不大。
所以必须是南宋!
而南宋题材的网文......朱翊钧思索片刻,心中浮现出一个名字:“那便只有《终宋》了。”
这本书的整体框架很好、尤其是草蛇灰线、伏笔千里的写法,与当下大明流行的小说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过,开头的剧情需要改改,主角的身份也需要变化。主角不能再是现代击剑冠军,主角创立的朝代也不能再是所谓的大唐。”
“他须得是朱家人,是皇室正统,其创立的朝代也必须得是大明。”
朱翊钧回忆著《终宋》的情节,身体深处的那股热血不由自主地涌了上来。
这本书他前世看过没多久,对於情节记忆犹新。
书虽然描写的是南宋,可许多读者却在字里行间,不自觉地开始討论大明。
为什么?
因为书中的大元实在强大。
主角面对的困境过於艰难!
难到让读者都觉得苦闷、难道让读者体会到无路可走的绝望感。
这样的写法不仅反衬出宋朝的软弱,也让读者看到主角带领南宋军队收復失地的剧情时,心中突然体会到一种刻骨铭心的振奋。
他至今还能清晰地记得,书中主角率军出川北上,一步步收復那些对於宋人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故土。
书中出现的那些早已沦陷百年、千年的地名。
作者在书里,用文字记录著每个城市沦陷的时间,又描写著它们最终回归华夏怀抱的时刻。
读到那些段落时,他看得热泪盈眶,並为此深深动容。
而他却不知不觉间想到,大明军队也曾踏足过这些土地。
那时候的时间又是多少年?
书中主角的“大唐”是假的,但歷史上那个“驱逐韃虏、恢復中华”的大明,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这么一想,看到书中的情节便有一种跨越时空的感动。
“爱国主义,民族意识这些东西绝不能照本宣科地去用教材宣传。它们需要媒介,需要文化、需要故事去传递。”
朱翊钧对此洞若观火,前世恨日本人的人有多少是看歷史教科书討厌的?
又有多少是在家看抗日电视剧而討厌的?
他敢打赌,后者绝对是前者的数十倍。
倒不是说,歷史教科书没用,而是歷史教科书的描写过於客观,一点都不生动。
人是很难从中去共情的。
就比如民族意识,別看民族这东西出现了几百年,但还是有很多人不知所云,因为歷史教科书只是提到了这件事情。
譬如那五胡乱华之酷烈,蒙元入主之中原陆沉,书中常常只是片语带过,甚至不忘添一句『促进融合』云云,轻描淡写。
人是很难从这些刻意去掉矛盾的文字中共情的。
对他们说什么那时候的人有多惨,他们心中是毫无波动的。
很多人或许根本不认为古人和自己是一种人。
只有多看看宋元明的小说,多看看蒙古人是怎么对四川去城市化的,多看看满清的大恩大德,多看看很多英勇就义的歷史故事,看多了,自然就有所觉悟了。
“正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至少他前世就是靠著看小说转变自己的態度的。
朱翊钧不认为自己很特殊,那么这办法自然也可以適用於大明百姓。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若非亲歷明末那等天倾地覆之国难,顾炎武又岂能发出此论?”
朱翊钧心中感慨万千,手上却未停歇,他又在纸上写到『大明』、『民族、『爱国』这几个字词。
这三点尤为重要。
前世他看到明后期的歷史的时候就產生了一个思考。
这大明天下究竟是何人天下?
是皇帝一人之天下?
这话万历皇帝朱翊钧自己信吗?
他开矿也好,不立太子也好,皆有被阻挠。
满朝文武大臣真这样认为吗?主权在民这话虽然在此时的大明还没有成为一种社会共识。
但已经有人开始喊了,言官上奏劝諫皇帝爱民的时候,也没有少表达类似的意思。
那么这天下是士大夫之天下吗?
显然也不是,文官虽然遍布天下,但终究是官僚体制,他们从未团结过,也从未真正掌握过军权,朝廷、皇帝也从未真的百依百顺。
甚至儒家意识形態也不允许他们这样认为。
那....这天下是百姓之天下?
显然,百姓不会这么想。
至於士兵、武勛之流对此更是想都不敢想。
这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扯淡的事情。
偌大的一个国家,上至皇帝,下至百姓,谁都不认为自己是大明的主人。
那么对於大明,也就无所谓责任心。
於是乎,皇帝视派太监,横徵暴敛;百官则汲汲於权位,党爭利己;百姓、军士亦多麻木不仁,冷眼旁观,坐视国事日渐糜烂,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癥结所在,便是『认同』二字。”朱翊钧重新审视著纸上那几个词,“大明,缺少一种上下一心、视国家为休戚与共的『认同感』!”
“而这『民族意识』、『爱国主义』,正是凝聚人心、塑造认同之不二法门!”
“此类思想一旦萌发、进而壮大,无疑可以加强大明上下的凝聚力,使朝野上下,更加团结,对外能共御外侮,对內能共克时艰!”
“要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价值观展现出来,让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若是自己无动於衷,坐视大明灭亡,那么大宋川蜀之地几成白地、十室九空之惨状,便是自己的前车之鑑。”
当然,朱翊钧也不指望靠著一本小说让大明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这是痴心妄想。
但无所谓,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他现在要做的是播撒种子。
只要用心培育,假以时日,总有其生根发芽、乃至长成参天大树之日!
朱翊钧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在此时的大明,白话小说正处於萌芽阶段。
对於许作者而言,如何布局谋篇,如何刻画人物,如何运用笔法,诸多技巧尚在摸索之中。
《水滸传》为何能被奉为圭臬,成为大明朝四大奇书之首?
拋开其故事內核不谈,其纯熟的文笔、高超的敘事技巧,这才是令当世文人墨客亦不敢小覷的精髓所在。
就连大明的士大夫们也不敢小看水滸传,就因为读水滸传,他们也能学到写作的技巧。
如今市面上许多风行的话本,皆是在亦步亦趋地学习《水滸》的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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