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来自20年前的审判(中)(2/2)
“我部全体已被告知本次作战的真实意图,且知晓如有万幸得以逃生,则可就近回归城邦。我们是在清晰理解作战本意的前提下,才接受了赴死的军令。”
帕里曼清晰地说明道:“在这方面,崔克指挥官严格遵守了荆裟军典,不存在刻意蒙骗,诱导同袍的意图。此事在20年前的庭审已经得到论证。”
“额,啊。”丽可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这人为什么突然开始帮己方说话了,“那——”
帕里曼强硬地打断她:“但是,我依然要说。那是极为可怖的经历。”
“生还不过是安慰,残酷的死亡必将到来,驱动着自己的身体跑向灭亡的终点线。恐惧让脑髓疼得像是被冻结了一样,骨骼在和绝望的重压下几乎折断,而在与敌人交战时,得到的也不是解脱,而是更深一层的痛苦。”
他轻敲着面具边缘,声音无悲无喜:“因此,我与多数生还者,对于下令的崔克指挥官均抱有怨恨的情感。这份感情毫不合理,却也属于人之常情。”
“我可以理解。”崔克点头,“不过,你说这些的意义在于?”
帕里曼低笑起来:“没有意义……只是觉得,也应该让大家知道这点。在决定踏上战场之前,应当知晓这是慎重的决定。”
旁观席上,姬怀素闻言警惕起来:“这逼人是不是又想玩场外把戏那一套!”
薇尔贝特赞同:“他的力量来源与民众的相信有关。是我的话也会尽可能煽动情绪……”
“不。”楚衡空摇头,“没什么利益考虑,仅仅是想说而已。把话憋得太久就会变成帕里曼那样,一旦有契机就源源不绝。”
“我们差不多快听到帕里曼的真心话了。”
法庭内部,当事人们均已回到“正常”状态。丽可与崔克不断拿出20年前的战役记录,论证着帕里曼所属部队的状况之危险,一位位曾经的军官站上证人台,从不同角度进行佐证。
“以事后的记录来看,第35团的诱饵作战相当成功,他们引出了两位‘弦月选民’……战斗力约等同我们的质点5队长。”思莱恩将军说道,“事实上,连之后的两支主攻部队也付出了极惨重的伤亡才将这支沉沦者全灭。而彼时帕里曼甚至不是升变者,我认为其在常理上是绝不可能生还的。”
帕里曼轻笑:“然而事实如此,我活着回来了。诸位莫非想说,我帕里曼早已是个死人了吗?是一具本应死去的行尸走肉,回到城邦变成了‘英雄’?”
“并非如此。”丽可拍桌,“诱饵部队必死无疑,与英雄帕里曼成功归来,这两件矛盾的事实是同时成立的。而其原因,就是存在‘第三者’的助力。”
“辩方莫非想要指责我受到外道遥控?”帕里曼交叉十指,“我需要提醒法官,这可是极为严重的控诉!”
班宁提克敲锤:“反对有效。请辩方选择清晰的措辞。”
丽可背起双手:“法官误解了,辩方想要说明的,是某种力量帮助了帕里曼。某种不属于我们,也不属于外道的力量,帮助他实现了那次奇迹!”
法庭内外议论纷纷,众人均觉得此言荒谬透顶。
如不是神树也不非外道,又有什么人能帮助曾经的英雄?莫不是要说某位命主一时兴起救了他一把吗?
班宁提克反复敲锤,正色道:“20年前的庭审中,从未出现此等推断。如辩方确有合理的证据,为何却在当下才提出此等可能?”
“因为在20年前,我们根本无法掌控切实的‘证据’。”崔克答道,“或多或少的,亲历者们都意识到了这力量的存在。可没有证据的猜想,终究只是空谈,是无法在庭审上提出的。
但在这20年前,帕里曼议长一点点将那‘力量’表现了出来,我们因此才终于掌握到证据,以及确切的结论。”
“那种力量不仅仅造就了英雄帕里曼,还使得他成为了当前的荆裟城邦议长……并且,直接影响了独立法案的投票结果!”
城邦里几乎吵翻天了,不仅独立派成员,连盟军派成员也觉得不可理解。班宁提克反复敲锤:“辩方必须对此指控提供严谨的立证。否则,本庭将以污蔑议长,蔑视法律的名义进行驱逐!”
“辩方正是为此而来。”丽可重重点头,“让我们先从帕里曼议长本人的履历开始吧。帕里曼在18年前离开司法体系,成为议员。14年前加入上议院。12年前成为党派领袖,10年前正式就任荆裟城邦上议院议长。”
“的确,帕里曼议长深得民心,帕里曼主义被许多公民奉为圭臬,可即使如此,他的升迁速度也快到极为不自然的地步。
如果各位公民有关心政治,就不难发现城邦政治家普遍以‘高龄化’作为特点。因为城邦的工作效率实在称不上快捷,而大量种族均有200年以上的平均寿命,在费数十年甚至百年苦工才就任议长的例子屡见不鲜。前任议长就任时已进入政坛54年,即使如此他都被称为‘神速’了。”
“而帕里曼议长只了区区10年,就完成了从战争英雄到议长的转变。惊人的支持率,举国上下的欢庆,对其就任的态度比起‘支持’而更像‘欢呼’。我在十年前亲眼目睹了帕里曼的就任演讲,那简直是一场集体性的狂热。就像信徒迎接神明的登基!”
班宁提克连续敲锤:“请辩方注意措辞!”
“辩方没有使用夸张与煽动性的言语,那就是城邦公民亲眼目睹的现实!”丽可丝毫不让,“这被大众广泛接受的‘不自然的胜利’,正是帕里曼身后力量的推动所造成。这份力量引发了数起与帕里曼无关的‘巧合’,而每一次的巧合结果都让帕里曼本人大为受益。”
她将一份档案作为证物提交:“今年的灵感菇事件,就是一次非常有代表性的‘人为巧合’。事件本身很单纯,不过是一件用于艺术创作行业的小发明与其引发的争议。发明者与涉案人员,与帕里曼议长均无任何关联。
可匪夷所思的是,在数周后的投票期间却有少量公民因误食灵感菇而投出了与本意相悖的选票。这些公民均是在法案反对派中具有相当声望的‘领导者’,他们的错误决策直接导致了法案反对派的内部混乱,直接促成了法案的通过!”
场外不少权高位重的公民均报以认可。他们经历过荆节时的混乱,本身也对法案的通过抱有质疑。此事看上去与帕里曼毫无干系,但从结果来看却恰好钻到了城邦法律的漏洞……
简直就像是,专为干扰投票而制造的发明一样。
“仅此一案,便值得深究。而帕里曼议长的政治生涯中,有多少起这样幸运的巧合呢?”丽可将一大迭文件摔在桌上,“仅辩方可以确认的,就有足足12次之多!”
“18年前曾出现过退役士兵的反战抗争事件,加速促成了帕里曼议长及大量独立派成员作为‘军方代表’加入下议院;14年前的曼莎星堡上议院高龄化丑闻,使得帕里曼议长与诸多新锐成员得到了进入上议院的机会;12年前执政党派昏招连出,10年前竞选时前任议长刚好因为家庭有变而辞职下台,让帕里曼得以通过特殊流程提前上任……”
“每次帕里曼议长的关键节点,总都有偶发事件送上助力。只是1次2次不过是偶发事件,3次4次可称为天选之子。可我们目前面对的是足足12次巧合的累积,这就绝无法称为巧合,而是某种力量的精心谋划。”
丽可走下辩护席,抬手指向帕里曼:“这个男人,靠诱导他人的思想完成了数次对自己有利的政治事件。他拥有操控人心的能力!”
“提出反对。”
帕里曼随手将她的指尖拨开,面对如此强硬的指责,他却仍如轻风拂面。
“所谓操控人心的能力,是政治家的基本素质。因为政治家的工作,就是要争取民心,聚集民意,以行动实现大众的愿望。”
“你所提供的‘证据’,是一系列刻意的不自然的巧合。然而我有必要提醒辩护律师,人的一生本就是无数巧合的堆迭,没有人活在确定的未来中。”
他负手在后,从容不迫:“我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提前意识到了这些事件将带来的后果,并在合法范围内加以利用。这正是我身为政治家的能力,也正因我具有这份政治嗅觉,才得以回应支持者的心情,成为城邦公认的议长。
若因我能力优秀就要被扣上‘蛊惑人心’的帽子,岂不正如千年前‘外道狩猎’的惨剧重演?因性情古怪便被认定为恶魔,因能言善辩便被认定为沉沦者,我们的城邦何时回退到了如此野蛮的时代,以至于仅凭虚言便可为公民定罪了?若这等指控也可成立,不知有几多公民都将被抬到处刑架上!”
高下立判。
在以言语为武器的争斗中,帕里曼无疑是法庭中最强的人选。或许,放眼整个荆裟城邦,也找不到第二个能在口头上胜过他的人。丽可被喷的缩回辩护席旁,场外民众们也纷纷投以质疑的视线。
而在这个时候,被告不急不缓地发言。
“那么,若是这份‘政治能力’的本质,是超自然的能力又如何呢?”
“若是丽可所说的诸多巧合,均是由你背后的力量而刻意引发的,你又有什么话说?”
崔克撑在被告席上,以冰冷的眼神注视着议长。
“我知道,你要用证据搪塞。证据就在这法庭上,就在每一个人的面前。”
“帕里曼议长。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佳的证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