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银烛(2/2)
“我也不晓得,连是男人女人都不清楚,只是他的手下来与我们见面。”
裴十柒立马问:“我们?看来此事不止你一个人所为啊!”
金环咬了咬嘴唇,想到了耳旁的刀子,她也不得不说实话。
“我自小和几个姐妹一起习武,后来稍大一些被送往各个府邸,暗中打探消息或者做一些小事,能成为妾室便能永远留在那儿打听更多,没能成为妾室的便会被送往下一处宅子。”
这件事的庞大,有些超乎了裴昭肆兄妹的想像。
裴昭肆喝了口茶水继续问道:“你们在哪里练武,你又是什么来歷。”
“我无父无母,幼时一直在京外居住,教我们练武的是个男子,和我们同一拨的姑娘也都是无父无母的,还有一些是被掳来的。”
这个情况,是兄妹两个谁都没想到的。
这些姑娘,都是可怜人,自小被当做棋子培养,长大了送去各府打探情报,还有被迫给別人做小妾,听著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
“那你可知道还有一些姑娘比送往了哪个府上?”
“我不清楚具体是谁,但京城中的官员府邸大多都有,有的是已经做了小妾,有的已经生了孩子,还有的像我一般依旧在做伺候人的活计。”
说到此处,金环的心里有些难受。
她是家里头失了火,父亲救她和母亲逃出来,自己却被压倒在房梁下,母亲也染上重病,在顛沛流离的七月里被饿死在路上,而她当时年仅八岁,被那个组织收养了去。
依稀记得那天月亮很圆,她被带进一处院子,里头关了许多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还有一些比较小的,不过四五岁,进去的第一件事便是脱了衣裳检查,確认身上没有丑陋的疤痕或是胎记、样貌是否丑陋、有无残疾等等。
在那个院子里练了五年,十三岁的金环被送到了从前的长春侯府,打探了两年消息,那家的老爷被建阳帝送去了外地外任,接著长春侯府就住进来了。
再远的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在院子里的每一天都十分难熬,天没亮就会被一个婆子用扫帚赶著去练功,每日吃的是青菜和清粥,为的是不让她们发胖,到了下午要学青楼做派,她记得因为自己学的不够好,连著五天没有晚饭吃,还是与她同住的姑娘塞给了她半个馒头。
后来那姑娘死了,实在收不住想要逃走,却被抓回来活活打死在她们的面前,尸首就扔在院中,她们眼睁睁的看著她发烂发臭,苍蝇驱虫爬满了她的身体,之后再也没有人敢逃走。
说完这些话后,外头已经是傍晚了,裴十柒听的心里不舒坦,对金环说道:“你从前过的这般不好,为何到了府中做婢女,还要受他们的掌控?”
“他们有册子在手,谁去了哪个府邸,在哪个院子伺候,他们都是知道的,我们不敢逃,更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怕被他们暗杀掉。”金环后怕道:“对於他们来说,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就没有生存的权利。”
“我们国公府里还有没有你的人?”裴昭肆最后问了一句:“我父亲书房和臥房里的东西,是否是你藏的?”
金环顿了顿,说道:“还有一位,比我早几年到了国公府,国公爷书房和臥房里的东西都是我藏的,是一些书信,但我不认得字,所以写了什么我不清楚。”
裴十柒闻言坐直了身子:“另一个是谁?”
问完此话,屋內好一阵寂静。
金环和那姑娘同吃同住了三年,两人是可交心的好友,后来她被送去长春侯府,而那个则到了梁国公府,二人便没再见过面,还是等她来到梁国公府后才见到的。
看她沉默,裴十柒猜到此人的身份不会简单,否则她不会说了那么多事,却独独隱瞒这一点。
“难不成,是我身边的人?”
金环闭上了眼睛:“姑娘,您若是能答应婢子,不取她的性命,婢子就可以告诉您她的名字。”
“你说就是,我不会杀你,自然也不会杀她。”
“是银烛,就在姑娘的霽月居伺候。”
这话让裴十柒瞬间站起身来,她怎么也没想到,霽月居最得力的一等婢女之一的银烛,竟然是外头的人送来的內贼。
不解,愤怒,接著便是庆幸,庆幸自己一直防著其他人,庆幸自己的事银烛毫不知情,否则她只怕早就受了算计了!
走回霽月居的这一路上,裴十柒步伐沉重,连头都有些抬不起来。
她深知这些姑娘的可怜,但若是完全原谅她们,又似乎是做不到。
秋光不知裴十柒发生了什么,看她这般样子,將她扶住后说道:“姑娘盘问了一个下午,想必是累的没有精神了,等会儿回到院子里,婢子给您少些热水泡泡脚,解解乏吧。”
“好。”裴十柒轻声说:“等到了霽月居,你让银烛来见我。”
此刻的银烛正在房中缝补著衣裳,前些日子裴十柒夸她绣在荷包上的蟋蟀十分灵动可爱,她瞧见裴十柒的衣裙上划破了一道小口子,便想著缝补一下,绣一只小蟋蟀上去。
秋光来找她,要她端著热水进去伺候,银烛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提上热水壶进了屋內,边忙活边说:“姑娘出去一整日,看著就没精神,婢子准备了一些点心,您等会儿吃了垫垫肚子。婢子记得再过几日您便要来月事了,这段日子可要当心些,別著凉了。”
看著银烛喋喋不休,头都不抬的忙碌著,裴十柒的心里五味杂陈,最终还是说道:“你跪下,我有话问你。”
银烛也不知裴十柒这是怎么了,她跪了下来,兑好了热水伺候裴十柒洗脚:“姑娘有什么话就问吧。”
“从前和你一起习武的金环,被我抓住了。”
这一句话,就如同凭空炸响了一个雷,让银烛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中,惊愕的抬起头来,仿佛又看见了那阴暗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