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苍白(2/2)
头皮变得发青,隨后髮丝从毛囊中鼓冒、伸长,直至垂落肩头。
现在,能够看清尸体的面容。虽然心臟不再泵动出新鲜的血液,重力也使得血液不再於皮肤下方流动...可在这惨白骇人的肤色中,终於能够辨识出:那是一张年轻女人的脸。
她的脸很瘦削,眼窝深陷、鼻樑高挺,嘴唇薄得像刀锋;蜡白色的脸颊如同石膏模具。头髮是浅栗色,散乱的发尾微微捲起。
...
接著--
尸体睁开了双眼:坨白的眼睛。
眼角膜下的体液不知在多久前就停止流动;虹膜和瞳孔已经彻彻底底地模糊、发白,眼白与眼黑不分你我、成了一团含混的浆糊。
或者说,更像是一汪苍白的沼泽:
死人特有的白眼睛。似乎再也映不出任何內容,可又似乎望著一切能见之物。
那电线所组成的彩绳,则仍旧嵌在脖颈的血肉当中;像是一串古怪的项链。
电线轻轻收紧,让她直愣愣地掛在原地;没有动作,但也再没有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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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兜兜长出一口气:这傢伙终於变身完了;他不用再紧张兮兮地站在一旁,体会那股打扰他人伤心独处的尷尬。
可空气遍布浑浊,满是看不见的重量--它们沉沉地压在人的心头,让兜兜开心不起来:
不然,他肯定要一蹦三尺高。
光光只论视觉效果,这段从白骨变成新鲜尸体的场景、堪称兜兜最近看过最有趣的画面之一了:
“喔...那应该是你叫[楼中女巫]了嘛?我还以为是说那根电线绳子呢。”
前头从广播里听来的代號,终於有了能够联繫上的对象。
[楼中女巫]还在原地发著愣、胸口也没有丝毫的呼吸起伏--也不知道是不愿回答兜兜的问题,还是说压根儿就没听见。
兜兜倒也不以为意:
世界上有著各种各样的人,其中有囉里囉嗦的、自然也有沉默寡言的。眼前这位刚刚从叮叮噹噹晃动白骨,变成一具“新鲜”了些尸体的傢伙、看起来就不太爱说话。
但兜兜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早知道会有这么好玩的东西,今晚他就应该把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带过来,分享眼前的这番景象。
至少也要搞台相机或者dv,记录一下这些--到时候回去空口无凭,说不定要反过来被她嘲笑;那样就有点影响友谊咯。
说来也是奇怪:兜兜平日里总是把事往好的一面想,像现在这样满脑子带点低落...还是头一次。
...
兜兜掂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到楼中女巫面前--
她一动不动,脖颈上原本转动摩擦的电线都停滯了。
兜兜抬起五指,在她脸前挥了挥;语气里有点侷促:
“变身结束了吗?没有打扰你吧?那...我继续啦?”
楼中女巫仍旧保持著静默,甚至连一丝摇动也没有。
兜兜朝四周看了看,鬼鬼祟祟、做贼似的。接著忽然张开双臂,直到它们笔直反折到身体后头、突出的肩胛骨都快和三角肌中束贴在一起:
嗡...
细细的鸣动从兜兜的肌束中传来,好像那里藏著一整个染上喉炎的唱诗班、正低低地练习呼麦。
...
下个剎那、兜兜的双掌各自甩过了一百八十度,重新回到了身体的正前方:
砸上了[楼中女巫]那被电线悬於半空的头颅。
轰--乒!
这是个直接涌进鼓膜、撞入大脑的声响--与近距离站在大型工具机锻压旁边,更加相似。原本人的掌心正中有些弧形、空腔会在拍击时產生爆鸣。
[楼中女巫]的头颅就此消失在兜兜的掌间,而风暴隨之掀起:
砰、咚!
以兜兜的双手为中心,爆散的气流朝著四面八方捲去;这一层中的所有窗格、玻璃齐齐炸成粉末--石膏天板转瞬间向上凹起、接著碎裂,钉进整栋大厦的水泥骨架里。
原本算得上有些狭小的走廊,这在这倏忽之间拓宽:漆皮从承重柱上被剥去,为小间办公室打隔断的镀锌钢、混凝土砌块与黏土砖轰然倒塌,接著化作炮弹的弹片、朝著更远处轰击。
走廊已不再是走廊;眨眼变作一片两百平方米的空地。
角落的摄像头並没有来得及记录下这一画面--
它在这场室內捲起的颱风中,早就不知被刮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