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兜兜与掉落的頜骨(2/2)
噼:一声脆响。兜兜的脑袋没有晃动、班主任食指上的甲床却折断翻起,露出內里的肉。他瞪大了眼睛、半张开嘴,似乎想要惨叫--
“別吵我看题目喔。”
兜兜仍在低头看著课本,甩出了右手:先是打到了同桌的终端,接著又撞上了班主任的下巴。
...
终端被砸得朝外碎裂的“砰”、內里爆开的“啪”,还有一种轻但脆的炸响、还带著些湿漉漉的潮感:像是有人掰开了根只冻上一半的棒棒冰。
短短的瞬间里,响起太多重叠的音--
骨碌碌...硬硬的、湿滑的什么东西先是撞上了墙,然后滚落到了讲台旁。
但接下来,重归寂静的教室中、只剩下了一种声响:
“嗤、嗤嗤,嗤...”
声音来自於兜兜的身边:老师的脸孔上,那总是带著促狭的笑容不见了--事实上,他的嘴巴也不过剩了一半。仅剩上頜的口部里,只有面动脉在压力作用下,血液衝出身体那像喷泉也似,阵阵短促的细响。
他的下巴整个消失了。
失去了下巴的包裹,班主任的舌头像被拉长的橡胶软、垂落到喉咙;看起来滑溜溜,让人觉得会发出“咕嘰咕嘰”的滑稽怪声。
他瞪著眼,却迟迟没有抬起手触摸脸:只是呆呆望向像爆米似炸得四处都是的、白森森的牙。属於班主任自己的牙。
就如爆炸一般突兀--
班主任向上翻起白眼、终於跟破了洞的气球人似地瘪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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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收回甩出的右手--有颗牙齿嵌在了他挥出的外手背上。他拔下这颗有蛀痕的后槽牙、扔到一旁,又把手背在校服上抹了抹:
【好烦人啊。】
同学们望向班主任抽搐不已的身体:他敞开的口部、还在向上不住射出细细的红色水柱--
“啊!”
一声短且尖利的惊叫。像是听见了召唤的鸦群,此起彼伏的、带著哭腔的哀嚎塞满了整个教室。
啪嘰,砰!
“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
又是一声音调更高,已不像人类的厉喝:这次来自於刚刚还捧著材料四处分发的班长。他踩到班主任滚落的、沾满血液而变得黏滑的下頜,狠狠摔倒在地。他趴伏在地上、抬起被血污糊住面孔的头,带著忽然涌出的泪水与鼻涕、放声狂吼。
兜兜没太注意这一切。他已经伸出了两边食指,把耳孔塞上--兜兜认真地盯著屏幕,黑白的像素点被隔壁那台炸开终端的电火照亮、变得没有那么容易分辨。
“唔...a...还是c...”
他努了努鼻子:思考让兜兜的头皮发痒。但是--
爸爸妈妈都有说过,让他好好学习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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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教师被爆炸终端掀掉下巴!》
芒街电视台的节目组还没等到下课,就已经赶到学校进行播报:仅仅比救护车和消防队慢上那么一点、连標题都紧急擬好了--在一切都那么枯燥乏味的芒街,丁点儿的波动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等到班里同学都被问询而来的家长们接回家、教室也被黄色封条拦起;兜兜还和父母一块在校长室里听著校长扯皮。
学校已经將这次惨绝人寰的事故、归结为是终端意外爆炸的结果--至少消防队和警员所做的初步现场鑑定上是这么说的。
校方请求兜兜的父母作为受害人的代表之一,共同向书童系列的开发商发起诉讼:
[除掉班主任的整容治疗费用,剩下的赔偿连让兜兜念到博士后都绰绰有余;学校也能添上几间多媒体教室。]
不得不说--兜兜虽然没太搞明白髮生了什么,不过校长的话还是蛮有说服力的:特別是他对於兜兜能念到博士后的假设;让兜兜发觉眼前这个肚子滚圆的小眼睛老头还蛮有见地。
无论是在场目击的其他同学,还是赶到的老师与警务人员--没有人留意到真正所发生的一切。
兜兜摸了摸重新变得光滑的手背,班主任留下的血跡还没有完全清理乾净,但牙齿嵌入其间留下的齿痕早已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爸爸妈妈不时转过头来看自己的眼神,其中带著的意味包含了许许多多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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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兜兜早早便被赶上了床--臥室门外是爸爸妈妈哇哇啦啦的吵闹声、还有电视和广播发出的巨响。这些声音混在一起,让人根本无法分辨其中的內容。
兜兜的睡眠质量总是很好,也能轻易地入眠:可今天,他翻来覆去却总也不能睡著--
因为那颗他昨天捡回来、放在鱼缸里养的脑袋又开始说话了。
...
“你的父亲母亲--他们要杀了你。”收音机里的声调忽高忽低,带著遥遥的距离感。像是电台的干扰音有了规律;“而且-而且-而且已经要动手了。”
“他们-他们!接受不了-这么这么这么-完美/优秀/无暇-的孩子...明白明白明白吗--”
兜兜从床上翻起、由鱼缸里捞起头颅、用两个手掌各自撑住头颅的一端,捧在怀里。缸里浑浊的液体把他睡衣弄得湿漉漉的:
“你真的好囉嗦。妈妈她也不喜欢你。”
头颅的眸子密密地眨动著,收音机里传来更急促的声音:
“我说的是真的-真的-真的-真--”
嘎嘎嘎嘎嘎...
兜兜的双手向內、向里按压。鎏金髮丝之间有了缝隙、骨片穿破头皮向外翻起;稠黄髮亮的蜂蜜与浓白奶水由破口溢出,流过他十指的缝隙;那些弹珠似的、角膜混浊的眸子逐渐被挤出眼眶,隨后在闷闷的爆响里、和头骨碎作一团:
啪嘰。
双手终於穿过阻隔、合於一处--
爆响过后:这天坠之物,便仅剩湿软的残余、被隔著报纸的月光镀上苍白的表面。
兜兜隨手把这摊碎屑扔在地上,又抬起脚尖、在烂糊间扫了扫:
“喔...没脑子,难怪听不进我说话。”
头颅更像个硕大的空心球、內里除去甜腻体液之外,並没有豆腐似的脑组织。
並没有声音回应他:隨著头颅的毁坏、收音机也彻底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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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臥室的门慢慢地推开,一簇昏黄的微光流泻而出。
“睡了吗?儿子。”
爸爸敲了敲门板,隨后才打开了兜兜臥室的顶灯;他站在那儿,身形有些佝僂--兜兜从未在他脸上,见到有如现在这样温柔的笑容:甚至带著伤感与爱意。
妈妈也侧过身、把自己的身体一角挤进房间。她用掌缘抹著眼角,口袋里鼓鼓囊囊地突出:
“宝贝啊?妈妈前面给你做了夜宵,现在吃点吧。”
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兜兜脚下里新出现的小小尸骸--那头颅的残余物。
兜兜又在身上抹了抹、把脑袋黏糊的体液擦乾,用脚把那摊烂唧唧的玩意扫进床底:
“好呀。”
...
他关掉臥室里的灯,走进客厅:
兜兜看见了爸爸手里抓著的东西--在桃木的枪身上,是两根並排的、反射著灯光的錚亮枪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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