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三司会审(1/2)
八月初十,冷雨倾盆而下,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在雨幕的笼罩下显得格外清冷。含元殿前的铜驼在雨雾中影影绰绰,仿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寅时三刻,刑部大牢深处,陇客鸚鵡正用喙尖奋力撬开玄字號牢房的铁柵,它的翅膀上沾满了昨夜穿越排水渠时沾染的苔蘚。此时,它歪著头,目不转睛地盯著拓跋翎眉心逐渐变缓的蛇鳞纹路,爪间紧攥著的青瓷药瓶已经空了——三清化雪丹正化作丝丝缕缕的暖流,在拓跋翎冻结的经脉间艰难地游走。
“再撑三个时辰……”鸚鵡用喙轻轻梳理著拓跋翎鬢角结霜的髮丝,突然,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警觉地缩进了阴影之中。只见甬道尽头传来铁甲相互碰撞的鏗鏘声,原来是金吾卫正押著囚车碾过青石地砖。陇客见状,急忙扑棱著翅膀冲向通风口。
辰时正,当卢承嗣的囚车缓缓碾过朱雀门闕时,张仪騫正蜷缩在太医署屋檐的阴影里。他凝视著掌心血咒纹路,那纹路隨著拓跋翎的脉搏时明时灭。他身著的玄色劲装下,藏著昨夜被镇狱寒气冻伤的淤青。寅时那场惊心动魄的餵药过程,让陇客折了半根尾羽,不过好在总算让拓跋翎眉心的蛇鳞暂时褪至耳后。
“药效能撑到午时……”张仪騫摩挲著腰间的黑葫,葫身的轩辕符纹正与刑部大牢方向的狼纹遥相呼应。昨夜郑清梧施展离火金针时曾说过,若不能在今日解除阎罗笑的本源蛇毒,拓跋翎的五臟六腑將会在申时彻底冰封。
此时,殿內十二盏鎏金铜鹤灯吞吐著橘色的火苗,將大理寺卿崔隱甫鬢角的银丝照得格外分明。这位出身博陵崔氏的重臣轻轻叩击著青瓷茶盏,清脆的叩击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阵阵迴响。在他左侧,端坐著刑部尚书李林甫,三缕美髯垂落在胸前,他手中正把玩著和田玉貔貅镇纸;右侧则是御史大夫韦坚,他正襟危坐,腰间蹀躞带上悬著的獬豸金印隨著他的呼吸微微晃动。
“带人犯!”隨著殿前金吾卫的一声暴喝,玄铁锁链拖地的刺耳声响由远及近。范阳卢氏嫡子卢承嗣昂首挺胸地迈入殿中,雨水顺著他鸦青色锦袍上的鹤纹不断滚落,在青砖上洇开一朵朵墨梅般的水渍。他腰间的那枚青玉螭纹佩突然泛起幽光,篆刻的“北州冠族”四字在灯下流转著冷芒。紧跟在他身后的是魏州拓跋氏女拓跋翎,她脚步踉蹌,微微颤抖,苍白的唇色因三清化雪丹的效力稍有了些红润,但金银平脱襦裙下的指尖仍不受控制地凝出冰碴——这是阎罗笑正在突破药力封锁的跡象。
“卢承嗣!”李林甫突然將镇纸重重地拍在案上,这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得殿角铜漏里的浮箭都晃动了三下,“寿王府夜宴妖邪作乱,金吾卫在醉仙阁密室搜出九黎巫蛊符籙。你与这鲜卑妖女夤夜密会,该作何解释?”
卢承嗣冷笑一声,腕间的镣銬叮噹作响。他抬手將额前被雨水打湿的头髮捋向耳后,露出眉间那道新添的剑痕,说道:“李尚书好快的刀。前日申时才发案,酉时便搜出证物?”他目光如炬,扫过韦坚腰间的金印,突然提高声调,“倒是御史台查实平康坊胡商走私案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至今却还未见分晓!”
崔隱甫轻轻咳了一声,茶盏中漂浮的顾渚紫笋隨著涟漪轻轻晃动,他缓缓说道:“卢公子慎言。今日会审,还是应当以寿王遇袭案为重。”博陵崔氏与范阳卢氏向来同气连枝,自贞观年起便互为姻亲,此刻崔隱甫的袖中还藏著卢从愿的亲笔血书。
“诸位大人明鑑。”拓跋翎突然跪地叩首,银锁链在青砖上擦出点点火星,“当夜民女確实与卢公子在醉仙阁相见,只是为了……”她突然咬住下唇,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面残破的铜镜。镜背的四鸞衔綬纹被毒液侵蚀得斑驳不堪,然而在触及殿內烛火的瞬间,却骤然泛起一道青光。
韦坚见状,瞳孔微微一缩。这鸞鸟纹样他再熟悉不过了——开元二十三年圣人赐婚寿王时,曾特命少府监打造百面“千秋镜”,其中二十面赏赐给了五姓七望。眼前这面铜镜边缘的朱雀暗纹,分明就是范阳卢氏族徽。
“此物从何而来?”李林甫已经离席而起,三寸厚的鹿皮官靴踏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认得镜面上残留的紫黑污渍,那与夜宴死者七窍流出的毒血一模一样。
“当夜亥时三刻,民女途经平康坊暗巷……”拓跋翎的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十余名金吾卫押著一个瘸腿胡商跌跌撞撞地进了殿。这个胡商左颊黥著粟特商团的火焰刺青,右腿绑著渗血的麻布,刚一跪地便嚇得浑身发抖,筛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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