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魂醉酒(三)(1/2)
“这才是开元全盛日啊!”赵老六醉醺醺地拍打井沿,羊皮袄抖落的水珠在月光下宛如碎银。他腰间酒葫芦晃出蒲桃酒的甜香,与道旁胡饼铺子飘来的芝麻焦香混作一团。
钱老七的铜烟杆敲了敲少年肩头:“张小郎且看。”烟锅火星指向北方,只见灯火通明的安福门水泄不通,数十辆鈿车宝马正排队入城,西域使节的紫貂大氅与南海客商的珍珠头巾交相辉映。
一行人沿排水沟暗影疾行,路过西市时,张仪騫被突如其来的声浪掀了个趔趄。粟特人开的“五陵年少”赌坊里爆出欢呼,某位锦衣郎君掷出金叶子买下整架崑崙奴;波斯邸店前站著高鼻深目的胡姬,石榴裙旋出盛唐的弧度,腕间金釧与店中琉璃器皿撞出清越声响。
“让让!让让!”八个赤膊大汉抬著寿王妃生辰用的牡丹山挤过街心,碗口大的姚黄魏紫颤巍巍压弯檀木架。
“听说了吗?圣人赏赐了很多稀罕物件给寿王妃庆生。”
看热闹的人群推搡间,张仪騫忽觉腰间一轻——黑葫芦竟被个梳双鬟的小娘子顺了去。
“小贼休走!”赵老六独眼精光乍现,铜烟杆已飞旋著击中女贼膝窝。那丫头哎哟一声跌进绸缎铺,怀里哗啦啦掉出七八个绣囊,最扎眼是个鏨著“杨”字的错金香球。
钱老七用烟杆挑起香球冷笑:“平康坊的扒手连弘农杨氏都敢偷,哥几个快走,招惹麻烦今晚就不能尽兴了......”他突然拽著张仪騫闪进暗巷,片刻后果然有金吾卫铁甲鏗鏘而过,领头的年轻將领蟒袍玉带,眉目与香球纹饰如出一辙。
平康坊三重彩楼闯入眼帘时,张仪騫耳尖腾地烧起来。二十丈高的缀锦阁上,梳望仙髻的都知娘子们正往街上拋洒瑞龙脑香囊,某只金线绣的並蒂莲正落在少年怀里。三楼临窗处,穿鬱金裙的胡姬击打鸂鶒木羯鼓,十指蔻丹翻飞如蝶,引得楼下书生们齐声喝彩。
赵老六勾著张仪騫的脖子往“醉仙阁”里拽,腰间掛著的铜鱼符撞得叮噹响:“张郎君可知长安三绝?胡旋舞、波斯毯,还有这醉仙阁的葡萄酿!”
“不如说三坑——酒坑、钱坑、美人坑!”张仪騫踉蹌著踩碎块琉璃瓦,腰间的黑葫撞得青铜豸直哼哼。抬头望见描金匾额上“醉仙阁”三个飞白体大字,笔锋竟与顏真卿有七分相似,檐角掛著的铜铃被晚风拂动,发出细碎清音。
钱老七叼著铜烟杆嘿嘿直乐,烟锅里燃著的安息香混著酒气:“听说今儿掛牌的是新科魁柳依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永穆公主都赞她'平康第一清吟'......”话音未落,二楼突然泼下盆蔷薇水,淋得眾人满头香露。抬头正撞见个梳惊鵠髻的丫鬟叉腰嗔骂:“哪来的醉猫?我们柳娘子正在调焦尾琴呢!”
张仪騫抹了把脸,佛珠在腕间叮噹响,忽地想起辩机说过平康坊胡姬善用迷魂香,这蔷薇水里怕不是掺了东西。他摸出枚金错刀,刀刃映著月光在廊柱上划出金线:“劳烦姐姐通报,就说云阳县最俊的狼崽子来听曲了!”
“好俊的暗器手法!”珠帘后传来声娇笑,竟比檐角铜铃还要清脆三分。但见个穿月色留仙裙的娘子倚栏而立,臂间披帛缀满瑟瑟珠,怀抱的焦尾琴竟嵌著和田玉徽位。最绝的是眉心贴的翠鈿,分明是靺鞨萨满的狼头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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