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深夜畅谈（2/2）
她能真切地感受到他话语中瀰漫的伤感，还有对那段逝去婚姻深深的不舍。看到他的眼眶再次微微发红，这一次，她没有再发火。
她在心里想著：这个男人也真是够倒霉的，人到中年，事业和家庭的打击却接踵而至。
难怪他平时总是情绪低落，动不动就犯病。人这一辈子，追求的事业和家庭双双出了问题，可想而知他的內心该是多么迷茫无助。
刘茜茜从来没觉得章平川窝囊无能，相反，他身上的优秀品质她都看在眼里。
在她看来，只能说人生充满了坎坷，一帆风顺的人生毕竟是少数。
只是她並不知道，章平川的母亲身体也出了问题，要是知道了，估计她会更加心疼这个在生活泥沼中挣扎的男人。
她微微頷首，陷入片刻思索，而后缓缓开口，声音轻柔：“我不想去评判你们之间究竟谁对谁错。现在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在你心底深处，你觉得自己还爱著她吗？”
章平川眉头轻皱，沉吟片刻后说道：“也许还有那么一点吧，只是，现在这种感觉，或许更像是亲情。”
“亲情？”她微微挑眉，眼中满是疑惑，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章平川像是在整理思绪，嘆口气接著说道：“从心理学角度来讲，爱情首先体现为一种对情感归属的强烈需求。你肯定了解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吧，在一段健康且正常的爱情关係里，我们都殷切期望能得到对方的理解、支持以及关爱。同时，爱情还承载著自我价值的確认。当我们处於爱情之中，来自对方的讚美、欣赏与认可，会让我们的自尊心与自信心得以不断提升。”
“其次，从认知心理和心理投射层面来说，爱情其实是一个对他人理想化的过程。在恋爱阶段，我们常常会不自觉地將自己內心深处所嚮往的理想品质、所抱有的美好期望，一股脑儿地投射到对方身上。在这个过程中，爱情也逐渐呈现出一种相互依赖的关係模式，这种依赖涵盖了情感和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在情感上，我们会在开心或难过时，第一时间渴望与对方分享；在生活中，我们习惯了对方的陪伴，无论是日常的三餐，还是生活中的大小事务，都希望有对方的参与。”
章平川顿了顿，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著自我剖析：“这段时间，我著实思考了许多，也为这段关係做出了不少改变，满心期待这些努力能让我们之间的爭吵少一些，矛盾淡一些。我拼命努力，想要把自己雕琢成她心目中那个优秀的人。然而，结果你也看到了。直到如今，我们之间曾经的理解与支持都没有了，曾经的相互依赖也不復存在，我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各自过著独立的生活，她还独自带著女儿。如今，我们仅有的联繫，不过是一些生活层面最基本的关心，比如问问对方吃没吃饱，提醒少喝点酒，记得吃早饭之类的话。”
“所以，你把这种状態定义为亲情？”她追问道，眼神紧紧盯著他。
“是啊。你问我是否怀念从前，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无比怀念，但时光无法倒流。我现在怀念的，或许仅仅是过去那种被她需要的感觉，还有在婚姻中所拥有的安全感。”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那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所有的爱情到最后都会转化为亲情？”刘茜茜有点好奇。
“茜茜，心动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从生理角度来说，那是大脑在特定时刻分泌神经递质所產生的反应，比如多巴胺，比如去甲肾上腺素，但这些物质的分泌不会持续不断，你总不能奢望大脑时刻都处於那种高度兴奋的分泌状態，那明显不现实。对於大多数人而言，浪漫最终能转化为温馨相伴的状態，已经是一种美好的结局，总好过我现在这般，一地鸡毛，对不对？”章平川苦笑著说道。
“我不跟你在这个问题上爭辩。不过，说穿了，你其实就是在害怕，害怕改变带来的未知。”刘茜茜算是看出来了，她一针见血地指出。
章平川微微一怔，隨即缓缓点了点头，语气中带著一丝无奈：“没错，人都有一种本能的对改变的厌恶。我在自己的舒適区里待了十几年，那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比熟悉。工作环境、生活节奏，甚至身边的朋友和日常的社交圈子，所有的一切我都熟悉。你看啊，我之前是尝试做出改变，可最终收穫了什么呢？是彻彻底底的失败。所以现在的我，变得极度不自信，对任何新的变化都充满恐惧。在我眼中，所有事情一旦脱离原有的轨道，走向未知，我就仿佛失去了掌控全局的能力，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但是，你来到魔都本身不就是一种巨大的改变吗？”她直视著屏幕上他的眼睛问道。
“所以我之前跟你说过，我一直在努力寻找办法，试图走出目前的困境。你还记得那张书籤里的那句话吧，『人间万千光景，苦乐喜忧，跌撞起伏，除了自己，他人爱莫能助』。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刘茜茜原本严肃的小脸，被章平川这突如其来的骚话逗得绽开了笑容，她轻轻嗔怪道：“那你觉得我之前对你的开导都是在做无用功嘍？”
“没有，绝对没有，茜茜。其实，我之前確实想做出改变，可总是抗拒深入思考问题的本质，一遇到困难就总想逃避。之前的改变，更多的是盲目地为了改变而改变，没有明確的方向和目標。直到昨天，你毫无保留地分享了自己的心路歷程，这让我打心底里佩服你，並决定以后要向你看齐。今天，你又耐心地督促我，让我能够直面內心。现在，我差不多已经明白了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改变。这就像是一个人经歷了不同的心理阶段，我真心不想再继续夸讚你了，不然你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他半开玩笑地说道。
“呸，你才尾巴翘上天，你才是狗呢！”她反驳道。
“是是是，我是狗，好了吧。”他笑著回应，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变得轻鬆而愉悦。
章平川坐在灯光柔和的房间里，四周静謐无声。
他真心觉得自己那些糟心事实在不值一提。他讲述的时候，內心十分纠结，一方面渴望倾诉，另一方面又不想让自己这些负面情绪波及到她。
刘茜茜是那么的善良而美好，他生怕自己这些腌臢事，会让她对爱情、对家庭失去信心，於是，在讲述的结尾，他刻意用搞笑的语气和夸张的表情，试图淡化那些沉重的悲伤。
说出这些事，对他而言，就像是硬生生地揭开了早已结痂的伤疤，让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刘茜茜面前。
但正如刘茜茜昨晚对他讲述自己的心路歷程一样，今晚，他也静下心来，从头到尾仔细梳理了一遍自己的情感经歷。在这个过程中，他內心深处何尝没有想要勇敢面对自己的內心，卸下沉重负担，轻装上路的意图呢？
他暗自想著，也许过去的失败经歷就像一层厚厚的茧，束缚著他的灵魂，而此刻，他正努力地挣脱这层茧。
也许还要再过一段时间，他才能真正地重新踏上人生的新征程，但至少在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鬆。
感恩命运，在他独自挣扎、努力自救的艰难时刻，让他遇见了刘茜茜这么一个人美心善的姑娘。她就像一束温暖的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伸手拉了他一把，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命运，总归还是对他露出了微笑，哪怕这微笑来得有些迟。
不，一点也不迟，刚刚好。
而在刘茜茜的房间里，灯光散发著温馨的光晕。
刘茜茜觉得今晚收穫满满，与章平川的交流坦诚而高效。
看著屏幕中章平川从刚开始的满脸忧伤、疲惫不堪，到此刻脸上露出的那一抹轻鬆愉悦的微笑，她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
她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夸讚自己：“我就是最棒的茜茜，谁赞成，谁反对？”
然而，苏畅却对此表示反对。
此时的苏畅，正沉浸在章平川的故事里无法自拔。
刘茜茜身边的闺蜜们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本性善良，正所谓“人以类聚”。
在苏畅这么多年的生活经歷中，还从未有一个男人能如此平静又带著丝丝忧伤地分享自己的情路歷程。
她还在为这个男人的坎坷经歷而感伤不已时，刘茜茜和章平川两人却猝不及防地逗起了乐子，那突如其来的转变，差点让她闪了腰。
苏畅不满地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闺蜜的小蛮腰。
刘茜茜正在和章平川对笑著，这突如其来的一拍，让她嚇了一跳，不禁“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欢乐氛围中，心直口快的毛病又犯了，脱口而出：“畅畅你干嘛呀？”
视频那头的章平川，原本脸上还带著笑意，听到这声“畅畅”，眼睛瞬间瞪大，眼神中充满了惊讶与疑惑：“畅畅？”
刘茜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没有没有，我说错了。不，不，你听错了。”
“刘茜茜，苏畅在你边上？”章平川的声音里带著一丝质问。
“啊？这个......没有没有。”刘茜茜的回答显得有些心虚，眼神不自觉地闪躲著。
章平川顿时气结，他紧紧盯著屏幕，我明明看到你看向边上的眼神了。
他感觉自己快被气惨了，之所以和刘茜茜倾诉，是因为两人昨晚就已经有过深入的交流，今晚不过是进一步加深彼此的了解或者分享更多的內心世界。
可刘茜茜却让苏畅在边上听著，这算怎么回事？还撒谎说没有！你个大骗子，难怪都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苏畅也是羞红了脸，心里暗暗叫苦：完蛋，这个傻瓜好姐妹，叫你心直口快，连累我偷偷吃瓜被发现。
好尷尬，做坏事被现场逮到了怎么办？刘茜茜，你不是总是自詡聪明的吗？撒个谎也能被发现？要你何用？
“你...我...你...”章平川平时是个极其要面子的人，离婚后都还戴著结婚戒指装样子呢。
这会发现被人偷听，而且还是今天新认识的异性，他的羞愤瞬间达到了顶点，恨不得立刻把手从屏幕伸过去，暴揍刘茜茜一顿。
別看他在刘茜茜面前各种装怂服软，但要不是刘茜茜率先展露关心，主动走进他的內心世界，他才不会理会她呢。
漂亮姑娘在会所里、大街上隨处可见，但他是个有血有肉、有情感有底线的人，又不是禽兽，怎么会见一个爱一个。
他满心羞愤，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招呼也不打，也不想听刘茜茜的任何解释，直接掛断了视频。
隨后，他仰天长嘆一声，坑货啊，你要是一开始就说苏畅在边上，今晚上你就是说破天，你看我搭不搭理你。
这不是公开处刑么？
他鬱闷地一下下捶打著床铺，每捶一下，心中的羞愤就发泄一分。
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事已至此，他只能自我安慰：罢了罢了，大不了以后少跟这娘们接触，真是有毒，每次和她接触都没好事。
秉持著“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想法，他怕刘茜茜又打电话过来，自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於是，他乾脆直接把手机关机，蒙头钻进被子里，试图用睡眠来逃避这一切。
睡前，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谁再主动联繫刘茜茜，谁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