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本官如今,如履薄冰。」(2/2)
哈,斋庄中正。如今做了官,这四个字就是云端之上!
想要做到,何其难也。
他如今是拜金帝兼宅男帝的臣子,伺候这样的皇帝,那就更无法“斋庄中正”。
自己就要去当讲师,和皇帝最討厌的儿子绑在一起。
从今以后,无论他愿不愿意,都是皇长子的老师。
“本官如今,如履薄冰。”
朱寅不禁有点恍惚。没有做官前,他认为做官不过如此。可是真的做了官,
穿上官服手持笏板,他才切身感受到,来自皇权和政治的巨大压力。
之前那种轻鬆愜意的心境,已经荡然无存。
可是不做官,行么?
採薇的產业越来越大,朱家的银子越来越多,家中没人做官掌权,就是家业也保不住!
更別说改变大明百姓的命运,造福一方了。
想到万历的所作所为和后世评价,朱寅忽然耻於做他的臣子。
朱棣的子孙大多不是好东西。皇帝不亲耕,皇后不亲蚕,一个比一个奇葩。
就说当今这位万历爷,不但是拜金帝,还是宅男帝。
宅到什么程度?他可以多年不出宫门一步。並且这个宫门不是午门,更不是承天门、大明门,而是后宫的乾清门。
此君常年不出乾清门,连三大殿都不去。
下午,宫中派了一个叫高案的年轻太监,来到翰林院西跨院的讲读厅,对朱寅下达口諭。
果不其然,皇帝完全没有按例召见的意思。
出阁读书这种大事,仅仅派个太监来下口諭,连道上諭都没有。
看不起谁呢。
面对传达口諭的太监,朱寅只能在站在官方下首,跪下聆听。
又是跪!跪的还是个宦官!
身穿飞鱼服的高案仰著鼻孔道:“朱翰林,爷爷口諭,明日卯时初刻,去皇极门右厢房,拜见皇长子。朱翰林可听清楚了?”
朱寅道:“听清了,臣朱寅谨遵皇上口諭。”
高点点头,嗯了一声。
意思是,你可以起来了。
朱寅这才站起来,小大人般拱手道:“中贵人辛苦,晚生有礼。”
明朝官员在有权势的宦官面前,往往自称晚生或侍生。
这个叫高案的年轻宦官长相俊美,神色却十分傲。
按照国朝官场的规矩,直接称呼官职名称是很不礼貌的,应该用古代的雅称。更別说,朱寅的官职不是一般翰林,而是翰林侍读。
按照官场称呼惯例,高案最好称呼朱寅为“大词翰”,起码也该称呼一声“
太史”。
可是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居然当面直接称呼翰林!
这肯定不是高案不懂礼数,而是故意如此。
朱寅当然听说过高案这个名字。
高淮乱辽,高案乱闽。
这两个姓高的宦官,都是晚明歷史上罪大恶极的太监,民愤极大。
此时的高案才二十岁,只是个从四品的少监,还不算是太监,却在朱寅这个神童状元面前摆架子,一点笑脸都不给。
显然,此人是万历心腹,郑贵妃的党羽。一定是和皇长子不对付的人。
朱寅违心的送了十两黄金,违心的说了几句好话,就亲自送出翰林院。
“朱翰林你还小,日子还长。”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凡事仔细著做,
爷爷和娘娘看著呢。”
威胁!
朱寅脸上微笑,心中愈恶之。
万历派遣高案来传达口諭,显然是故意敲打自己,让自己不要跟著群臣起鬨直到高案趾高气扬的离开,朱寅的笑脸才消失无踪,
狗东西,仗著是拜金帝的禁,敢在我面前盛气凌人。
等著吧你。老子的黄金不是好拿的。
这个高让朱寅极其厌恶。此人在歷史上的恶行,简直人神共愤,比高淮更加岁毒残忍。
但这种恶的根源,还是在他的主子万历。
万历不仅贪財,还荒淫无道,好色成性。
隆庆喜欢偷偷出宫,到帘儿胡同染了一身脏病。
万历作为宅男帝,虽然懒得出宫一步。
高案甚至经常和万历、嬪妃一起睡龙床鬼混。后来被拜金帝派去福建敛財,
在福建罪行累累,丧尽天良,搞得百姓暴动,万历却始终庇佑他。
最后居然安然无恙!
第二天,朱寅换上崭新的小號朝服,戴上牙牌,进入承天门,过社稷坛和太庙,从午门左掖门入宫。
都知监的宦官检验过勘合之后,就引导朱寅来到皇极门。
皇极门就是奉天门,被狂妄自大的老道士改成了皇极门。
作为皇极殿的正门,皇极门是紫禁城最宏伟的一道门。
但说到底,也只是门,不是殿。
来到皇极门之后,再往西走,便是明朝皇子读书的右厢房了。
此时刚好卯时初刻。
只见右厢房门口,廖寥站著两个神色棲惶的小宦官,根本就没有任何仪仗。
但很显然,皇长子已经到了。他是学生,应该先到。
门外廊下,应该停放络的地方,居然空荡荡的。
別说皇太子的金络,就连亲王该有的象络都没有。
难道皇长子还没有到?
“拜见朱先生,先生万福。”
两个面黄肌瘦的小火者看到朱寅出现,立刻知道是大名鼎鼎的神童状元,当下一起给朱寅跪下。
朱寅虽然只有十二岁,可此时穿著一身裁剪得体的小號朝服,显得也很有威仪。
“殿下可是到了?”朱寅眉头一皱的问道。
“回先生话,”一个小火者回答,“幼海到了,正在房中升座等候先生。”
朱寅这才確定,皇长子的確到了。
幼海,古书中本来是太子的意思。可是在国朝,幼海之称远没有那么尊贵,
只是普通皇子的称呼,太子则是称呼为小爷。
由此可见,皇长子在宫中的地位如何。他身边的小火者,都不敢称呼他为殿下。
“殿下的象络呢?”朱寅继续问道,“为何本官没有看到象络?”
那两个小伙者面面相,其中一个胆大的颤声说道:
“回先生话,幼海並无象络。”
另一个小火者弱弱的接话道:“先生,幼海是走著来的。”
走著来的?朱寅神色一凝,小脸有点清冷。
“你们起来吧。”朱寅温言说道,“带我入右厢房,拜见殿下。”
“诺!”两个小火者一起爬起来,“先生这边请。”
朱寅就这么跟著两个小宦官,在没有仪式和鼓乐之下,寂寞无比的进入右厢房。
右厢房其实已经有几十年没有皇子读书了,近乎荒废。
只见学堂中间的座位上,拘谨的坐著一个男童。
这就是皇长子朱常洛了。
朱常洛的身边站著几个神色冷漠的太监、女官。他们对朱常洛很是冷漠,隱隱带著监视之色。
他们看到朱寅进来,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
朱常洛看到朱寅出现,小脸上顿时激动起来,忍不住就要站起来。
他脸色蜡黄,微有菜色,头髮也比较乾枯,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
身上的衣服小了些,显得有点紧绷。
看上去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按规矩,他是不能站起来迎接的。他是皇子,只能坐在这里,等老师先拜。
“殿下安坐!”朱寅赶紧说道,“这是国家之礼,殿下是君,且在此升座,
容臣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