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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溧水之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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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溧水之阳

徐府街,中山王府,中山园。

中山园又称徐太傅园,乃徐达所建的家族园林,本名东园。正德爷南巡之时,曾到东园赏景钓鱼。

该园后来成为徐家主人和王世贞等江南名士诗酒雅集之地,改名中山园。

也就是后世的白鷺洲公园。

此时的中山园里鶯歌燕舞,高朋满座,菊社的少年名士们,正在举办诗会雅集。

王瑞芳、董释等人都是座上宾。

举办者则是当今魏国公徐维志之子,年方十七岁的徐宏基。

据说,徐宏基很快就要被立为国公继承人。

所以,徐宏基虽然不是菊社的创社人之一,却后来居上,名列菊社“九魁”,也算菊社大佬了。

於是,徐宏基趁著端午节,在家族园林举行雅集,召集菊社的头头脑脑,一起宴饮。

说是诗会,其实眾人一首诗也没有写。儘是饮酒笑谈、观看歌舞。

与其说是诗会,还不如说是酒会、歌会。

席间九少年人人头戴艾草环,簪著梔子,涂脂抹粉,香气逼人。

中山王府上到底排场大。

休说席位上珍罗列,美酒玉食,皆为一时之奢。单说金杯牙箸、银碗玉盘,真是富贵难言。

就是筵前的歌女舞姬,也都是才貌俱佳的佳人,外面难得一见的绝色,不似那些庸脂俗粉。

由此可见中山王府的豪奢。

王术轻摇摺扇的笑道:“徐兄,听闻中山王府美女如云,佳丽数百,果然名不虚传啊,当真是国公府的底蕴。

徐宏基没有听出对方的讽刺,反而有点得意,手指一群美貌歌女说道:

“听闻辽东李成梁,养歌妓两千人,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就是他李家真有歌使两千,估计也是庸脂俗粉,比不上我家的歌女舞姬。”

董释笑道:“那是自然。府上可是王府的架子,哪是李成梁那塞外军汉可比?”

虽然徐家的爵位是国公,可是徐家府邸却是王府的规格,两百多年来,也一直叫王府。

徐达死后追封中山王。追封为王那就是王,祖宅就能享受王府规格。

徐宏基闻言,不禁有点得意。

因为他以为,將来的中山王府,一定是他继承爵位。

董释醉眼朦朧,看著一个风采照人的女子,酒意之下不由抚掌唱道:

“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王瑞芳点头吟道:“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徐阶之孙徐元晋也神色讚赏的吟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东道主徐宏基有心討好这些读书种子,乾脆很大方的笑道:

“霞娘等虽是蒲柳之姿,望秋而落,却难得诸位仁兄喜欢。今夜,就让霞娘等人侍奉枕席吧。”

他虽然出身两百多年的中山王府,大富大贵,可在王瑞芳等清贵奕世的士族子弟面前,反而有点自卑。

生怕王瑞芳等人不带他玩儿文人圈子。

这也是歷代魏国公的尷尬之处。

魏国公一直想脱武入文,和文士们一起浅斟低唱。奈何文士们骗中山王府的金银酒宴,蹭吃蹭喝可以,心里却看不上中山王府。

中山王府虽然很有权势,可在文官面前,一直就是单相思。

士族虐我千百遍,我待士族如初恋。

王瑞芳装模作样的一摇摺扇,“徐兄,莪等怎好夺人所爱?徐兄厚谊,心领便是。

虽然这么说,可是他的目光却火辣辣的在霞娘等人的身上游走,就像鉤子,

钻子。

霞娘等人面红耳赤,心中都是了一口。

呸,这个小官人,看著斯斯文文,怎么就这么好色?

徐宏基笑道:“朋友有共妾之谊,况歌女乎?菊君兄何须推辞?今夜就在此园,枝直须折。”

徐元普却是不装,抚掌道:

“凤凰于飞,翩其羽。吾非柳下惠、鲁男子,这巾櫛之欢,於飞之乐,也是君子所好也。若是拒绝徐兄好意,反倒失了率性。”

眾人闻言,都是点头微笑。

王瑞芳却是说道:“既然盛情难却,今夜就在此眠宿柳了。”

“明日初五夜,再去秦淮画舫不迟。听闻这次来了一群清丽可人的扬州瘦马,我等正好去梳笼,当个温柔体贴的新郎,拔个头筹。“

王术瞪大眼晴,“二叔,又要去秦淮当新郎?这半年,我等可是在秦淮河扔了不少银子啊。”

“若是我等九人每个都梳笼一个清信人,头面首饰、圆房宴、开费-—一夜最少要一千多两银子。”

世人都知道,清倌人开噗价贵。而秦淮河顶级青楼画舫中的清信人,开噗价就更贵了。

要下“聘礼”,办“婚宴”,喝“合叠酒”,方能入“洞房”,喝头汤。

那可比照顾一般女子生意贵多了。那就是销金窟啊。

王瑞芳这大半年,就爱去秦淮河当新郎,菊社帐上的公款,淌水一般销,

了一万多两了。

王术倒不是心疼银子,反正是菊社公帑,都是豪商的赞助、社员的会费,又不是他的银子。

可是这么钱,怕是会受到非议。

“哈哈!”徐元晋大笑,“今夜眠宿柳,明日夜泊秦淮。我等如此夜夜笙歌,怕是有侧目之人,说我等耽於享乐,不修德行啊。”

他这话听著像是自嘲。其实是讥讽別人眼红自己等人风流瀟洒。

要说这些菊社“大佬”,虽然还很年轻,功名不显,还未出仕做官,可享乐上面已经青出於蓝而胜於蓝,一代更比一代强了。

徐宏基却是说道:“王公之孙在此,王阁老之侄在此,徐文贞公之孙也在此—————哦,还有我这个魏国公之子。”

“咱们都在菊社,那么德行就在这菊社!道理就在这菊社!”

王瑞芳等人闻言,虽然敷衍著点头,心中却鄙视徐宏基的勛贵子弟做派。

俗不可耐,大煞风景!

这些话能適合直接说出来么?真是有辱斯文!

难道我等的道理和德行,就因为长辈的官位权势?

难道我等的德行,不是因为我等的君子之道,不是因为我等的天下之心?

哼,要不是因为需要中山王府的兵权,我们会带你玩儿?

徐宏基怎么也不知道,自己一番话,居然被王瑞芳等人鄙视了。

他见到眾人点头,大手一挥的说道:“明日去秦淮河,银子都包在我身上诸位兄台只管当新郎官!”

此言一出,王瑞芳等人果然对他更加和顏悦色了。

徐宏基也不觉得吃亏。他不但有的是钱,而且---而且秦淮河的顶级勾栏,也有徐家的生意!

能钱买到王瑞芳等人的信任,也就值了。

徐宏基又道:“听闻公安三袁和紫柏大师要到南京了,我等若是能邀请四人参加雅集,菊社声势必然大张啊。”

徐宏基正说到这里,忽然一个管事探头探脑的出现,笑容汕汕的,像是有什么事情,欲说又止。

“什么事?”徐宏基眉头一皱,“就在这说,他们不是外人。”

那管事只好说道:“二公子,四公子被罚面壁读书一年,今日期满。他对看守说,要出思过楼。看守问二公子,放不放?”

那管事有些为难,不然也不会来找二公子。

去年,年老体衰的徐邦瑞,因为盗卖火器大案受到牵连,被海瑞呵斥,上疏弹劾。

很快圣旨下来,虽然没有治罪,却以他昏预为由,勒令將爵位让其子徐维志承袭。

於是,垂垂老矣的徐邦瑞就在报国寺静养,不问家务。

徐维志继承爵位后,大权在握,志得意满,整天泡在守备府处理所谓的“公务”。

如此一来,家务就交给了最可能继承爵位的次子徐宏基。

如今,老国公在城外报国寺,现国公在外校阅兵马,夫人端午归寧了,偌大的中山王府,就是徐宏基当家。

管事不来问他,又来问谁?

总不能期限满了,还关著四公子徐小白吧。

徐宏基恨不得一个窝心脚过去,端死这个管事。

你娘的眼睛瞎了?这种事情,你为何当著外人的面说?

混帐!

你说了,小爷是放还是不放?

放,实在不愿。徐小白当年很受祖父喜爱,如今仍是爵位的竞爭者。

不放,王瑞芳等人就可能说自己没有孝悌之心!

正在徐宏基为难之间,董释却是很懂事的说道:

“徐兄,虽然你想释放令弟,可毕竟国公不在,夫人也不在。徐兄不宜自传啊。”

徐宏基伴装为难之色,点头说道:“也是。那就是等大人回来再说。”

管事一听,不禁暗暗叫苦。

这就是继续关著小白公子啊。

平日也就算了,多关几天不打紧。可如今是端午,是毒月毒日啊。

小白公子仍然关在思过楼,也就无法出来祛除端午晦气,怕是会对运势不利,不吉!

可管事也不敢反驳,只能领命而退,

等到眾人酒酣顏,杯盘狼藉,徐宏基挥退歌女舞姬,丝竹管弦也撤了。

在坐的人,都是名列“九魁”的菊社高层,没有其他成员,只有他们各自的心腹书童伺候。

这就是要秘议要事了。

董释率先说道:“大宗师五月初九来南雍,到时朱寅小儿就是秋后的蚂蚱。

他身为监生,敢写反诗,也就前途尽毁。”

“到时,他就是小死虎,不是小老虎。等他倒霉,那不自量力的宣社,也就树倒散,南雍谁敢不服!”

徐晋元说道:“他仗著有庄家撑腰,就敢和我等作对,搞出宣社和我等打擂台。”

“此人年纪虽小,却最会笼络人心。去年我却是小看他了。”

“他要是不除掉,那些没有见识的南雍寒士,迟早会被他蛊惑,投入宣社。

“兔子尾巴长不了。”王瑞芳冷笑一声,扇子一敲,“我要设计对付他,哪里是为了私人恩怨?他和我又没有仇,我为何要这么干?”

“有人以为我是嫉妒。真是笑话,他值得我嫉妒?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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