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毒月毒日(2/2)
朱寅之所以不能用这个法子,是因为要保持低调,扮猪吃虎,对付王瑞芳和菊社。
他和田义的关係,对外是个秘密,只是极少数人知道他和田家的交情。
若是王瑞芳等人知道田义是他的大靠山,肯定不会再对他出手。
他等了这么久,可不能让王瑞芳又缩回脑袋,
菊社这个提前出现的“东林社”,也要藉机剷除,作为宣社的踏脚石!
將来,南京乃至江南,最强势的文社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宣社!
却听寧採薇说道:“乡中豪绅作梗,本在我所料。人口就是势,就是根基他们岂能让我们动摇根基?”
“我这次大张旗鼓招人,就是要让张家刘家先出手。”
“你先去朱家三个庄子,在朱家佃户中去招人。估计只能招到一百多个合格工人。这一百多人我们先用,到时他们拿到真金白银的工钱,那就是一百多个口碑...”
顾红袖听完笑道:“还是社长好手段!等到张家刘家主动出手,才能把他们的爪子砍断,然后连根拔起!”
寧採薇似笑非笑,“本乡百姓,苦豪绅久矣。哪有长盛不衰的家族?他们富贵了几代人,也该风吹雨打去了。这一直当著土皇帝,也是人憎鬼厌。“
朱寅笑道:“这人吶,太霸道了终究有报应。王家不就是这样么?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啊。”
顾红袖站起来,“我走了,这就去庄子招人!”
“別忙。”寧採薇拉著她的手,“今个家里煮了粽子,好几种馅儿,你吃了粽子再走。过了端午,让素素和你一起去。”
顾红袖也不矫情,“那我今天就多吃几个,再喝几杯菖蒲酒!”
端午习俗,普通人家喝雄黄酒,富贵人家却喝菖蒲酒。
菖蒲酒是名贵药材,一般人家也喝不起。
寧採薇又道:“端午还要赏大家扇子、香囊、手绢,还要射柳、祭祀屈原。
“啊?还要射柳,祭祀屈原?”顾红袖很是意外,没想到朱家的端午节这么隆重。
射柳她当然知道。按照习俗,端午应该有射柳戏。只是那是一百多年前的旧俗了吧?
听阿兄说过,百余年前端午民间还有射柳为戏。六十多年前,正德爷来南京,正值端午,正德爷曾亲自射柳。
如今,很少听到端午射柳了。
至於祭祀屈原,也是旧俗了,少有人提及。
朱寅说道:“后天初五,我要在溧水祭祀屈子,不但要祭,还要隆重大祭,
祭品祭文,宣社都已经准备好了。”
“祭完屈子,还要在河边射柳为戏,也是宣社主持。乡民也可参加。”
朱寅这么做的目的很多,除了发扬华夏传统,也为了藉机扩大宣社的影响力。
无论在城中还是乡下,发起组织活动,都是打造影响力的好机会。
顾红袖道:“还赛龙舟吗?”
朱寅摇头道:“举办龙舟的很多,张家、刘家都办,今年我就不凑合了。”
等到粽子煮熟,朱寅在中庭摆酒,设下山水八珍,时鲜水果。大家济济一堂一起吃粽子、喝菖蒲酒。
如今朱家富裕了,吃穿用度都是大家气派。也就是没有私家戏班、乐师舞姬之类的排场。
晚明风气,追求锦衣玉食、华宇楼台,沉迷奢侈享乐,世风綺丽,乃是“人情以放荡为快,风气以侈靡相高。”
所谓“今乡里之人,无故宴客者,客必专席,否则藕席。未有一席而三四人者。”
也就是说,大户人家宴客,都是一人一席,最差也是一席两人。绝无可能一席三人以上。
朱家今日夜宴,也都是一人一席。
朱寅还没有忘记三个庄园的佃户,八个药园的药农,以及宝华山光明营的军民。
一一派人送去赏赐。
用完了端午晚宴,朱寅和寧採薇又亲自赏赐眾人。
无论是护卫、学生、奴婢,都按照端午风俗,赏赐了香囊、扇子、五彩手炼等物。
整个朱家,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之中。
至於戚继光和徐渭,前几日就已经和沈一贯南下浙江,故地重游去了。
五月初四。
朱寅早就邀请加入宣社的一帮同窗好友,一起来朱家庄园的秦,诗酒雅集。
如今,宣社已经发展到七十余人,几乎都是寒士出身。
虽然宣社人少,可加入门槛却很是严格,都是德才兼备、心怀理想的英才。
朱寅定的社规很严,筛选社员比较严格,寧缺毋滥。
当然,和已经突破千人的菊社相比,宣社的影响不值一提。
菊社已经不是一个文社那么简单了,而是成为一股强大的士林势力,囊括了很多高门大族的子弟。
朱寅终於明白,因为他带来的蝴蝶效应,提前催生了一个东林党般的组织!
只是,菊社因为是一群豪门少年肇造发起的,初心本就不良,宗旨格局上还不如虚偽的东林党。
此时。
秦昂之中,古松之下,早已经高朋满座,青云集。
朱寅、寧採薇、顾起元、莫韶、商阳、韩尚等人,全部头戴艾环、腰佩香囊、身上掛著小艾虎。
宣社七十多个成员,除了少数脱不开身的,大多数都到齐了。
这是宣社成立以来,最正式、规模最大的一次雅集。
为了今日的秦雅集,管理宣社財权的秋使寧採薇,在宣社帐上支出了三十两纹银,可谓大手笔了。
秦之中,琴声錚錚。朱寅正在古松之下,聚精会神的操著虎吟古琴,却是一首《广陵散》。
在田义的指点下,本就有些基础的朱寅,琴道大进,已能拿得出手了。
今日雅集操琴,这曲《广陵散》,让精通琴道的顾起元、商阳等人,也不禁点头。
“嗯,稚虎年仅十一,琴技已有超然之气,实属难得啊。”
“不错!这一曲《广陵散》,悠然林下之风,志趣脱俗,琴吟如啸,真意宛然也。”
“善哉!七弦之上,道心坦荡,白云清风。』
就是学琴不久的寧採薇,也能听出,小老虎这一曲《广陵散》,弹奏的很好。
但是寧採薇也知道,小老虎的琴技,在现场五十多人之中,只能属於中等水平。
眾人不吝讚赏,也是因为他年幼就有这种水平。
顾起元道:“如今文风,清淡诞放,学晋、宋而不成。綺语浮华,沿齐、梁而更甚。然稚虎虽年幼,却真有魏晋风度也。”
“就说这琴技,也有魏晋遗风。”
眾人点头不已。
如今南雍很多人都知道,朱寅率性瀟洒,不拘於泥,书则永和风雅,咏则洛下书生,言则正始之音,確乎魏普之风。
他们不知道的是,朱寅有魏晋风度,不是刻意为之,而是因为朱寅是后世穿越者,思想开放自由,行事洒脱自然。
所以才显得“魏晋风度”。
如今,他们认识了寧採薇,又觉得寧採薇也有魏普风度,赞她神情散朗,其实也是因为寧採薇来自后世。
朱寅一曲弹完,又和眾人喝菖蒲酒,举杯閒谈。
顾起元说道:“公安三袁和紫柏大师,名震东南。他们如今已到南京,听闻縉绅趋之若鶩。”
“也不知道这四位,会青睞谁家啊。他们一到南京,今年的雅集之会,就更有品味了。”
商阳点头道:“这江东雅集盛会,最有名的是延续千年的兰亭雅集。可惜我们也没有资格参加。”
顾起元说道:“当年,王西园雅集,钱惟演西崑酬唱,欧阳永叔平山堂雅集,顾瑛玉山雅集-—-都是一时之盛,千古佳话。“
“若是將来,咱们能让秦雅集名扬江东,也是一段佳话了。”
朱寅点头称是,心中也有些期待,
若是想扬名养望,不可不重江东雅集。
东西方文化活动的差异主要在於:东方有雅集,西方有舞会。
商阳又道:“说到雅集,我年已半白,文长先生年过六旬,我们倒是可以学学白居易,序齿不序官,效仿香山九老之会,来一个青桥九老会啊。”
“哈哈哈!”韩尚大笑,“昼明兄,你才五十,学什么香山九老?就算你年纪够,也不能和白居易等相提並论啊。”
朱寅笑道:“王守仁说,士农工商,四民异业而同道。何况都是土人呢?白居易名气再大,也不是不能效其风雅。”
顾起元很是博学,当即说道:
“稚虎提到王阳明,倒让我想起李势。听说他质疑孔子至圣先师地位,说人之皆为圣人,道学者无异於人,反不如市並小人。”
“其人虽然荒诞,可其语也不可尽废。”
眾人听到李势,神色都有点异样。
商阳点头道:“其人之语,的確不可尽废。比如他蔑视八股取土,科举弊端,就令人感同身受。”
何必放下酒杯,神色有点愤愤不平,“童生府取,已无公道。凡欲府取者,
必须求縉绅荐引l,每名价值百金。“
“如今江南,科场失意、报国无门的读书人比比皆是,雍塞下流,抱一艺而终身不得售,已有书生弃巾之风了。”
“哼,说不定哪一天,我也弃巾而去。”
朱寅却是看著顾起元,问道:
“听说李势曾是神童,十二岁写成《老农老圃论》。太初兄可知,李势今在何处?”
他对李势很感兴趣。
“李势么—”顾起元微一沉吟,“听闻他眼下在黄州麻城,有人说已经出家,有人说当居士。”
朱寅待要再问,忽然看到康熙走过来。
“主公。”康熙低声道,“有事密报。“
朱寅放下酒杯笑道:“向诸位兄台告个罪,小弟去去就来。”
眾人道:“稚虎只管方便。“
朱寅起身来到古松之后,康旭立刻稟报导:
“最新的消息,王瑞芳已经定下了陷害主公的毒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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