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到任(1/2)
第145章 到任
当天,消息散了出去后,杏岭方圆二三十里的乡党都来了。
修个坟就能吃肉又喝酒,还能领一一贯钱,这天大的好事,就是天上下石头,他们都要来。
就这样,不大的岭上,乌央乌央的一片,人山人海,还不断有更远的地方听到消息了,也往这里赶。
赵大的名声也从之前的做事真没话说,传到后面就是,杏岭赵家的大儿子回来了,在外头发了大财,要给祖宗修坟了,就是人傻,钱多,速来!
可这些人中大部分注定是赶不到了,因为人一天靠腿走路也就是个三四十里。
至于岭上来了这么多人,赵怀安来者不拒,还让人又去买猪、羊,让来的村妇们开始做大席,然后男人就在保义都的队将们的指挥下,开始平整这片墓地。
赵家生活在这片岭子实际上也就七八十年,再早的历史,反正没话传下来,所以到赵怀安这代,总共才传了三代下来。他的太祖父、祖父、父亲,三代人都葬在这片土地上。
可除了前两代,最早的一代已经认不识墓地了,而有一些旁支已经绝了的,更是连最近一代都没人记得住。
赵怀安想了一下,便将无人认领的坟墓全部移葬到一处,然后在旁边修个家庙,选几个老实本分的作为庙祝,然后再按照族谱把这些没人领的祖先全部做成牌子,供在庙里。
这事现在做不了,只能拜托老孙。
是的,在赵怀安的口中,那个霍县令孙滂已经成了敬爱的老孙了。
老孙把这事记住了,回到县里就会找人来这建庙,而且他也乐意做这个事。
毕竟赵怀安把族人们迁走后,实际上就留下了这个岭子上的一小块土地作为墓区,然后就再不用担心更深的霍山里头的金矿秘密了。
可他哪里晓得,赵怀安惦记上的东西,他一定会搞到,只是现在形势不对,所以才没张口血盆大口。
赵怀安从不缺乏斗争的手段,当你要解决一个人时,在其得道多助的时候,那就需要收起你的爪牙,折服深丘,可一旦敌人陷入到少数境地,甚至众叛亲离,这就是你重拳出击的时候了!
家族中无人认领的有了归宿后,赵怀安主要修了他直系的这块。
爷爷辈都死了且不说他,就他父亲这一代有三个兄弟,其中赵大的父亲排行老大,生了四男两女,老二无后早死,老三生了三儿两女。
所以赵怀安这一代同辈的就有十一人,在他们这一代算是人丁兴旺的。
而赵怀安母亲这一支,也就是舅家,并不是霍县人,而是更东面一点的濠州人,据说也是个蛮大的家族,是贩茶的,而且多半就是私茶。
当时赵大的大舅就是和外祖一起来霍山进茶,就是走到了杏岭,见赵家人是个好人家,便将赵大的母亲许给了赵大的爹,然后才有了赵大。
往年舅舅家还每年来,可这些年不晓得何事,就一直没来过了。
在这些直系族亲中,只有赵怀安的爹因为赵怀安的品秩所以修的高大,他的两个弟弟还是按照庶人的地位修建了坟包。
这激发起了他两个堂弟要建功立业的心,至少也要让他们的父亲也躺在这样的大坟里。
因为来的人多,又有保义将们在指挥,毕竟这些平日统带百十人上阵的,现在管起这些人平个坟,还是简单的。
在天快要黑的时候,赵怀安那些能确定的祖宗和他的直系父、伯的坟墓就已经修好了。
只是一些神道碑这些需要县里帮忙弄,暂时还没纂刻,但一处赵家祖坟已经像模像样的出现在了杏岭上。
……
天到了傍晚,杏岭上酒香、肉香四溢,数百附近岭的乡党还有赵怀安的突骑、背嵬、还有孙滂带来的县里的人,围着篝火开始欢歌笑语。
今日的赵氏格外高兴,她专门让小儿子去将埋在岭山的杏酒起了出来。
有二十二瓮,都是赵大的父亲在生每个孩子时,埋在土里的,最陈的,如今已有二十一年矣。
他算过,赵大娶亲时喝四瓮,大姊出嫁的时候喝六瓮,二郎娶亲时喝两瓮、三郎娶亲再喝两瓮,四郎娶亲时再喝两瓮,剩下的六瓮等小姊出嫁的时候喝掉。
赵大的父亲是个明事理的,大郎作为家中的顶门柱,结亲那天好酒水断然不能少了。
而两个女儿是出嫁,以后过得好与坏都要看夫家的,所以得让亲家门那天喝好酒,所以一人都留了六瓮。
至于三个儿子,一人留下两瓮,已是父亲的爱了。
而现在,这些酒全部都被赵氏起了出来,这位老夫人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们将会有很长的时间不会回来这里了。
所以这些酒就索性喝掉吧,毕竟今日他们全家都在一起,当喝好酒!
于是,当赵怀泰、赵怀德、赵怀宝将这些封泥的酒水搬出来时,岭上的乡党都高兴疯了,谁不晓得杏岭上杏酒,只是自杏都枯死后,他们就再没能喝到过了。
没想到今夜还能再吃得此酒,今日是太快活了。
赵怀安知道是父亲埋的酒后,看着母亲去看父亲的碑,就晓得母亲的心思了。
他想了想,对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道:
”今夜,是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时候,该吃这酒,但这些酒也是留给你们娶亲出嫁的,所以你们一人抱一瓮,到时候就留在身边,等到了光州后,再埋进土里,到时候,等你们娶亲、出嫁了,咱们再吃这个。”
弟弟妹妹们都很懂事,毕竟生活如此,早已晓得唯家人才是一切了。
于是听了大哥的话,就留下了六瓮,其中一瓮是给大兄存的。
那边,赵怀安见母亲偷偷抹掉眼泪,又笑着回来后,就拎起一瓮,揭开封泥,大喊:
“来,吃咱赵家的酒,今夜不醉不归!”
酒从来都不醉人,真正醉人的是里面的情感,是关于它的故事。
当一瓮瓮杏酒被揭开,今夜才到了高潮。
霍县山民们本就横行无忌,尤其是吃了酒后,那种山里人骨子里的奔放、自由全部激发出来,到处是手鼓声,号子声。
那丁会又开始唱起了山歌:
“哎……哟嗬”
“天子坐金銮,我卧青嶂巅。”
“任他诏书几千道,不换山中一丈天。”
“生不跪金阶,死不羡神仙!”
“但有兄弟一壶酒,我管他今夕是何年!”
“嘿!”
夜空下,数不清的霍山人纵酒高歌,他们在歌声中踏步起舞。
他们高喊着:
“但有兄弟一壶酒,我管他今夕是何年!”
……
篝火边的孙滂就这样看着这群山民载歌载舞,说实话,他并不能听清这些人在唱什么,但那歌声的豪迈和自由,却是相通的,无怪乎这里能养出赵大这样的豪杰。
真是一处好地方,来这里当县令真是我老孙的福气啊!
想着,他又吃了一口杯中的杏酒,叹了句:
“可惜了,这岭上的杏怎么就凋零了呢?“
然后他直接从席子上站起,走到了舞场的中间,当着他的下属、县民的面,忽作豪迈:
“鄙夫们,且让你们看看我们长安的舞!”
说完,这孙滂就是一声长啸,似将心中的愤懑和无奈啸出,然后他指着那赵六、丁会二人,问道:
“可会横笛、丝竹、铁琵琶、小羯鼓?”
丁会傻眼,可赵六是见过世面的,毕竟人也是关中岐山人,岂能不知道长安时兴的舞蹈,胡腾舞?
于是,他和丁会大致说了下,让他以口技做横笛声,他则拿起白日赵怀安用的手鼓,开始起号子。
当口技与鼓声响起,孙滂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忽就腾踏跳跃、时而踢腿、时而扭腰,动作大开大合,真不像是一个三旬多的老汉能做出来的动作。
那干净利落的动作、充满节奏的舞步,无不让一众霍山人看得呆了,他们其实也是瞎跳,不过就是兴致而起,便舞上一段,哪见过这种专业的。
那腾挪跳跃,踢踏跺脚、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有力,那么感染人!
赵怀安也是第一次看这个,当年他觉得鲜于岳的踏歌跳得好,现在这老孙的胡腾舞跳得更好。
真没想到老孙一个搞度支的,都有这等才艺,真是一舞惊四座啊!
果然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
此刻,处在人群焦点的孙滂越跳越快,彷佛忘记了长安城里的窒息,淮南官场的蝇营狗苟,忘掉了自己的卑躬屈膝和谨小慎微。
这一刻,他翩翩然如仙,如一只自由的蝴蝶,挥洒着他仅剩的单纯和纯粹!
这一刻,被他感染的赵怀安等人,也齐齐放歌,他们喊着孙滂的名字。
一曲毕,鼓停、口停、舞停。
孙滂只觉得天旋地转,借着最后的月色,笑对众人:
“这杏酒是好酒,可就是上头快,不如我长安西市的葡萄酒。”
然后他便高歌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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