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给我交税了吗?(1/2)
第716章 给我交税了吗?
夜色愈发深沉,戈壁滩上的寒气也越发刺骨。
篝火旁,梁进与郜鸿哲相对而坐,两人天南海北地聊著,从过往的生死冒险,到如今的各自境遇,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郜鸿哲也终於道出了他今夜出现在这混乱之地的缘由。
原来,他是为了定风城的百姓而来。
他听闻斯哈哩国的商队有时会带来一种名为“苜蓿”的奇特作物种子。
此物耐旱耐盐硷,生命力极其顽强,若能成功引种到定风城周边那片贫瘠却尚存生机的土地上,必將对当地的畜牧业和轮作农业產生推动作用。
斯哈哩国的商人將这些来自远方的种子视为奇货,往往只在西漠西部的几个隱秘黑市流通,断戈镇便是其中之一。
定风城內,认得此物的人寥寥无几,但郜鸿哲身为博览群书的探郎,来到西漠后並未放弃钻研,反而大量阅读地方志、农书乃至杂记,早已对苜蓿的特性了如指掌。
为了確保万无一失,不浪费定风城本就捉襟见肘的宝贵库银,他这才不顾身份与危险,亲自带著几名可靠的手下,前来这龙蛇混杂之地甄別、购买。
“原以为,只要不踏入寒州城,便不会与孟兄再有交集—”
郜鸿哲说著,脸上露出一丝带著命运弄人意味的笑容:
“却未曾想,缘分如此奇妙,竟能在此地与孟兄重逢,把酒欢。”
听完郜鸿哲朴实却充满责任感的敘述,梁进心中瞭然。
这確实是郜鸿哲会做的事,为了百姓福祉,他从不吝於亲身犯险。
隨即,郜鸿哲也好奇问道:
“孟兄,那你呢?”
“你如今贵为镇西侯,西漠之主,为何会在深夜只带两名隨从,亲临这等是非之地?”
梁进並未隱瞒,直接道出了目的:
“我来此,是为了寻找一物—神龟之血。”
郜鸿哲闻言,清秀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惊讶之色:
“传说中的西漠神龟,不是早已绝跡近千年了吗?难道——世上竟还有其血液存世?”
梁进听到他脱口而出的疑问,心中微微一动,反问道:
“兄也知道神龟?莫非——是柳鳶姑娘曾经向你提及过?”
他初次知晓西漠神龟的秘辛,便是来自柳鳶。
以柳鳶和郜鸿哲的交情,他自然以为是柳鳶告知的。
谁知,郜鸿哲却笑著摇了摇头,语气中带著一丝读书人特有的矜持与篤定:
“柳鳶姑娘怎会与我閒聊这些奇闻异事。我所知的,皆是从书中看来。”
原来,定风城的百姓皆知他们的县令老爷爱书成痴,常常自发收集各类书籍,以报答他的仁政。
往来商旅也投其所好,总会携带一些书籍贩售给县衙。
甚至连捕快办案时,若从盗墓贼手中缴获了出自古墓的古籍,也会收入府库,最终呈到郜鸿哲面前。
郜鸿哲虽严禁下属藉此投其所好,但他却想起了当年梁进与他閒聊时,曾提及的“公共图书馆”的构想,认为此乃开启民智、教化百姓的善政。
於是,他力排眾议,將县衙一间库房改建为图书馆,由官府出资购书、藏书,並向所有百姓开放借阅。
如此一来,定风城的藏书量迅猛增长,其中不乏一些年代久远、內容诡异的“杂书”、“孤本”。
郜鸿哲便是在一册残破不堪、不知年代的兽皮古籍中,看到了关於神龟的记载。
在梁进的追问下,郜鸿哲整理了一下思绪,將他所读到的內容娓娓道来,声音在篝火的噼啪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根据那古籍所载,神龟性喜阴寒,不常现世,多潜伏於万丈黄沙之下,踪跡难寻。”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它似乎对一种名为灵矿』的天地奇物有著特殊的偏爱,常棲身於灵矿脉附近,汲取其中蕴含的纯净灵,用以成长或沉眠。”
“古籍中提到,古时那位妄图捕获神龟的乌兰国王,便是通过追踪灵矿脉的走向与异常波动,最终才锁定了神龟的大致方位。“
郜鸿哲的描述渐渐具体起来,仿佛在复述书中的画面:
“书中描绘那神龟形態怪异,龙首,蛇尾,龟甲之上有玄奥纹路,最奇的是其腹下生有十二足,犹如天干地支之数。即便深藏於沙丘之下,亦能日行百里,迅捷如风。“
他的语气带上了几分歷史的厚重与惨烈:
“乌兰王国倾举国之力,召集当时顶尖强者,设下重重埋伏围攻神龟。那一战,据说持续了七天七夜,直杀得日月无光,黄沙染血!最终,乌兰大军伤亡过半,隨行的顶级强者几乎尽数陨落,才勉强——斩断了神龟三足。“
说到此处,郜鸿哲轻轻嘆息一声,仿佛在为那远古的悲壮与无奈而感慨:
“然而,即便如此,重伤的神龟最终还是凭藉其通天之能,遁入大地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乌兰王国元气大伤,只能望而兴嘆,再也无力追寻。“
最后,他总结道,语气恢復了平时的理性:
“不过,这些都已是近乎神话的传说了。距今近千年,无论是吞云吐雾的神龟,还是蕴藏天地精华的灵矿,都早已在世人眼中绝跡,再也难以考证其真偽了。”
梁进静静地听著,面色看似平静,心中却已掀起了波澜!
灵矿和神龟,竟然还有这层联繫?
这两者之间,是单纯的巧合,还是—.一条隱隱串联起来的阴谋之线?
宝瑞献上的三份大礼,其中两份竟然相互关联。
或者,这本就是一个针对他梁进,以神龟之血为诱饵,以灵矿为背景精心编织的陷阱~
无数个念头在梁进脑中飞速闪过,让他看待今夜之事的目光,瞬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警惕与审视。
他不动声色地將这份疑虑压入心底。
若真有阴谋,此刻翻脸为时过早,更多的破绽和马脚,必然还在后面。
就在这时,郜鸿哲先前派去採购种子的几名手下,提著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回来了。
为首一人恭敬地將麻袋呈到郜鸿哲面前:
“,您请看,这些可是您要的蓿种子?”
郜鸿哲站起身,伸手从袋中抓了一把种子,就著跳跃的篝火,仔细辨认著种子的形状、顏色和大小。
他看得非常认真,仿佛手中捧著的不是普通的种子,而是定风城未来繁荣的希望。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点了点头,將种子小心地放回袋中:
“不错,色泽饱满,形態无误,正是苜蓿种子。辛苦了。”
手下们闻言,立刻熟练地將几个麻袋牢牢捆缚在骆驼背上的行囊中。
郜鸿哲整理了一下衣袍,转向梁进,双手抱拳,深深一揖,语气中充满了真诚与不舍“孟兄,我此行的目的已然达成。”
“今夜能与孟兄在此戈壁小镇,篝火相伴,开怀畅饮,追忆往昔,实乃鸿哲人生一大快事!”
他的声音微微低沉下去: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也该告辞了。”
看著郜鸿哲清瘦而坚定的身影,梁进心中百感交集,一股难以言喻的悵惘涌上心头。
柳鳶已如黄鹤远去,杳无音信,不知此生能否再见。
如今,郜鸿哲也要离开了。
梁进知道,他这一走,两人之间那无形的隔阂与立场的差异,又將使他们回到之前那种“相见不如不见”的状態。
一股衝动让梁进忍不住开口,声音带著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挽留:
“郜兄—若是,你若能放下官身,你我兄弟,日后把酒言欢的机会,也还很多。“
若郜鸿哲不再是朝廷命官,他们之间最大的立场衝突便不復存在,这份情谊或许能更加纯粹。
然而,郜鸿哲闻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那种梁进早已熟悉的、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倔强笑容。
他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仿佛早已看穿了命运的安排:
“见苍生疾苦,我岂能不为?”
“孟兄,此乃我毕生之志,亦是心中之道——改变不了的。“
说著,他从行囊中取出最后一个装满烧酒的羊皮袋,轻轻放在梁进的身旁:
“这袋酒,留给孟兄。戈壁夜寒,聊以御寒。”
梁进看著那袋酒,又看了看郜鸿哲那执拗的眼神,心中最后一丝劝说的念头也熄灭了o
他早该知道的,这是头驴!
当年在金鑾殿上就敢跟皇帝死磕,这才被发配到这西漠苦寒之地。
没想到经歷了这么多,他这寧折不弯的性子,竟是一点没变。
改变一个人太难,尤其是改变一个信念坚定的人。
与其徒劳无功,不如尊重对方的选择。
梁进点了点头,语气恢復了平静:
“既然如此,各有志,我不再相劝。”
他话锋一转,眼中流露出一丝真挚的情谊:
“不过,君子远行,岂能无乐送別?今日,我便为你弹奏一曲,以壮行色。”
说罢,梁进重新盘膝坐下,神色一肃。
只见他手在空中看似隨意地一拂,一架造型古朴、色泽深沉的七弦琴便凭空出现在他的双膝之上,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冰凉的琴弦上。
“嗡——””
隨著他指尖的拨动,一缕悠扬而清澈的琴音流淌而出,初时如涓涓细流,浸润著这乾燥寒冷的戈壁之夜。
然而,这琴音之中,却缠绕著一股化不开的淡淡忧伤,仿佛秋风拂过荒原,带著对往昔的追忆与对离別的悵惘。
琴声在簧火上空盘旋,竞一时压过了周围的喧器,引得附近不少人侧耳倾听。
郜鸿哲深深看了梁进一眼,眼中似有晶莹闪烁。
他不再多言,利落地翻身骑上骆驼。
他的隨从们也早已准备就绪,纷纷上驼。
梁进仿佛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琴声世界里,眼帘低垂,心神俱醉,手指在琴弦上行云流水般舞动。
郜鸿哲坐在驼背上,最后朝著梁进的方向,郑重地抱拳一礼。
这一礼,既是感谢知音难得的赠曲之情,也是告別这位立场相左却情谊犹在的故友。
隨后,他轻轻一抖韁绳,低喝一声:
“我们走!”
骆驼迈开稳健的步伐,载著郜鸿哲和他的隨从,伴著那充满离愁別绪的琴声,缓缓驶向镇外无边的黑暗。
梁进目送著他们的背影,手指依旧在琴弦上流转,琴声中的忧伤渐渐褪去,转而注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昂与苍凉,仿佛英雄的慨嘆,又似看透世情的豁达。
他一边弹奏,一边开口,声音清越,与琴音相和,在这夜色中远远传开: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指尖力道骤变,琴音陡然拔高,变得鏗鏘有力,充满了金戈铁马般的豪情,却又蕴含著对世事无常的深深嘆息:
“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隨著最后一句诗音的落下,梁进的手指猛地按在琴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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