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礼法岂是如此不便之物(2/2)
“子曰:『殷因於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如今朕愿意施行仁政,节约民力,对礼法稍作损益又有何妨?”
刘辩虽未曾参与过儒家士人们的辩经活动,但为了將寿陵选址定於秣陵,他实实在在地在东观查阅了大量典籍。
与过往由心腹臣子代为辩经不同,寿陵选址之事,许多支持的核心理由不当由臣子代为言说,譬如方才他决定修寿陵於秣陵镇压天子气。
尤其是当话题涉及到了天子气,那是国祚兴衰的大事,天子本人能宣之於口,谁敢妄言提出將寿陵修建在秣陵镇压天子气呢?
“至於康成公所虑后世祭祀之事,”刘辩嘴角噙著一抹温和却豁达的笑意,道,“太祖高皇帝的长陵远在西都长安,朕也未曾亲临,皆在雒阳的高帝庙中祭祀。同理,朕又何需后人远赴扬州祭拜?”
刘辩神情洒脱,仿佛全然不在意身后虚名般,朗声笑道:“后世儿孙即便不祭祀朕,断了朕的血食供养,只要大汉国祚绵长,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於朕而言,便已足矣!”
即便是郑玄这般儒家士人中最为开明通达者,也不禁愕然,他也未曾料到,天子竟对祭祀血食这等被视为头等大事的问题,也看得如此通透超然。
许多事,说著容易做著难。
生死之念,血食之重,常人尚且难以放下,何况一国之君?
昔年孝武皇帝早年也曾讥讽秦始皇轻信方士求仙问药,末了自己却深陷其中,晚年虽下《轮台罪己詔》反思“向时愚惑,为方士所欺”,却依旧难捨长生之念,宠幸方士炼丹服药。
这祭祀之事,这仁德之行,亦是如此。
三代以来,多少君王自幼习读“仁德”经义,执政后亦口称“仁德”,然其行其政又如何?
《古文尚书》有云:“非知之艰,行之惟艰。”
《左氏春秋》亦言:“非知之实难,將在行之。”
终究是知易行难。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圣天子,却是在身体力行。
郑玄肃然起身,整理衣冠,向著天子庄重地深深一揖。
果然是不世出的圣天子!
所思所想,皆繫於大汉江山与万民福祉。
与天子的格局胸襟相比,他郑康成方才的顾虑,当真是太过狭隘了。
只是,隨著思绪翻涌发散,郑玄脑中陡然间有一道灵光闪过。
“知”与“行”?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郑玄的脑海中骤然盪开涟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