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又一年（1/2）

盛夏眨眼间便来了。

李栗站在法院的大门台阶下，仰着头，不知道是在看这幢建筑上巍峨的徽章，还是在看天空下扑棱棱飞过的一群白鸽。

薄薄短袖一瞬间盈满了风，尔后又安静地垂落在他的胳膊旁。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未等他转身，来人便开口问道：＂不进去吗？＂

对方语调舒缓，声线温醇，与夏天的燥热和蝉鸣格格不入。

李栗转回身子，恰逢有风迎面吹过，拂开了他额前的刘海——他已经快半年没剪头发了，如今刘海的长度已经过了眉毛，风一吹开，那双黑鸦鸦的眼睛便显得更加清亮。

李栗摇了摇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向前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他诚挚地道谢，声音有些沙哑。

之前陈家对陈昊一审的判决结果不服并提起上诉，与李栗一方纠缠了几个月，而今天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李栗的道谢发自肺腑，他清楚，若没有秋明辉帮自己请的律师，如今的结果不可能会那么顺利。

＂不客气。＂秋明辉看着少年因为弯腰而隆起的背脊，几个月不见，对方比之前见到的模样清减了些，瘦削的后颈处被骨头顶出浅浅的鼓包。

发生了什么，才瘦得厉害。

他平静地打量，待李栗站直身子了，才说：＂已经放假了吧？＂

＂嗯，刚放不久。＂李栗浅浅笑了笑。

＂那正好，要不要和秋天一起去R国玩？她念叨那边的乐园很久了，可我一直没空，如果你有时间……＂

预料之中的，李栗有些拘谨地摇摇头，他欲言又止，敛眼看了下脚边石阶缝里的小草，又抬头直直看向秋明辉：＂出国……去R国，会不会很贵？＂

秋明辉以为小孩是有些动心了，就说：＂不贵。＂

＂那和去A国比呢？＂

秋明辉有些诧异，他斟酌着说：＂和R国比，可能会贵一点。＂

＂哦……＂李栗又移开视线了，他看上去有些沮丧，似乎肩膀都往下沉了些。

他没回答去R国的事，秋明辉也不着急，他看了眼手表，便稍微侧过身子，对台阶上的李栗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午餐吃完，去我家把秋天带出来玩如何？＂

虽然之前李栗拒绝了父女俩的邀请，但他还是抽空出来了两三次，他似乎对秋天有着天然的吸引力，让小女孩总是眼巴巴地盼着小李老师带自己出门玩。

李栗眨眨眼：＂已经到中午了？＂

秋明辉见他傻气的表情，不由失笑：＂是啊，已经十二点了。＂

李栗不信邪似的，动作有些慌张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秋明辉站在台阶下静静等着他，他的脸色却变得有些差劲：＂抱歉……但我还有事。＂

秋明辉愣了愣，随后有些无奈：＂好吧，看来我又被拒绝了。＂

他只是想打趣打趣李栗，结果就见李栗听不懂自己玩笑话似的窘迫地想要再次对自己道歉，于是干脆用手指勾出车钥匙，在空中转了圈：＂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机场。＂李栗连忙感激地说。

秋明辉不知道李栗是要见谁，只见后视镜里的小孩面色紧张，时不时低头摁亮手机屏幕，然后又频频望向车窗外。

车刚停到航站楼的入口，李栗匆匆说了声谢谢，而秋明辉还没来得及叮嘱在哪里等他出来，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孩关上车门，往入口里径直冲去。

秋明辉只能隔着玻璃墙，看着李栗进了大厅后茫然四顾，然后往服务台那边跑去。

这时，驾驶座的车窗突然被人敲响，车外的交警正弯下腰彬彬有礼地提醒道：＂先生你好，这里不可以停车。＂

秋明辉皱了皱眉，直接推了档位，然后边解开安全带边对副驾驶座上的司机说道：＂帮我把车停到下面的停车场。＂

然后车门一甩，他健步往进站口里走。

前面稀里糊涂地被老板赶到副驾驶上，一路上大气也不敢出的司机此刻也懵了，隔着车窗与交警默默对视两秒，才如梦初醒般慌忙解开安全带。

秋明辉刚进航站楼，便听到温柔但机械的登机提醒。

服务台前已经没有李栗的身影，他正准备往安检口走去，迎面走来了一群衣着靓丽的年轻人，有女孩偷偷抬眼地打量了眼他，捂嘴用手肘顶了下身边的朋友。

秋明辉已经习惯了被人注视的感觉，他并未在意这群孩子，却在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人群里有人问，李栗跟上了没有。

秋明辉脚步一停，随后便看到了前方慢吞吞走过来的李栗。

李栗耷拉着脑袋，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秋明辉叫了声李栗的名字，然后走到他身边站定。

他们身后传来小小的惊呼，似乎谁都没想到李栗会认识这种气质的男人。

＂怎么了？＂秋明辉问。

李栗垂着眼睫，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到他声音里的失落。

＂……我迟到了。＂

秋明辉静静看着李栗与同学们分别，然后默不作声地跟在自己身边下了电梯，他想了想，给司机发了条简讯。

他们回到车上时，守在车门旁边的司机相当自觉地离开了。

秋明辉没有急着开火，而是转身注视着李栗：＂是很重要的人吗？＂

李栗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是。＂

＂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