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2)
16
“——记住这只蝎子。”
应家动荡期间,宗隐温和的声音时常在宁姜耳畔回荡。
宗隐很少直接下命令,他更喜欢做操偶师,用暗示性语言在旁人脑中植入丝弦。
因此,一旦他笃定地开口,必有大事发生。
那时他抚摸一只细腻的蝎子纹样,幽蓝色,像停电后逃生通道的应急灯。
宁姜瞟了一眼,没太放在心上——他怀疑这是要刻在自己身上的纹身,于是迅速启动自我保护机制,没看见,就当作暂时不存在。
宁姜在许独峰处的一个月很快过去,悠闲日子总是过得快。他又被转手的那天,一如既往,没有看到许独峰本人。
宁姜没有半点离愁别绪,甚至还坐在车里刷论坛,时不时笑出声。
如果许先生想驯化他,用宗隐的残忍对比出自己是避世桃源,那真是打错了主意。
宗隐派来的司机都忍不住频频从后视镜打量——什么人才能在这种情况下笑得出?
宁姜常逛的一个小组叫作:室友如仇人。
现代社会,无论是住校抑或合租,一辈子遇不到室友的情况少见,而许独峰和宗隐?蝎子和狮子,哪个也不像好室友。
自从宗隐对他出示那只蝎子,宁姜便随身携带沈燕宾送的第一件礼物,冰凉金属带来安全感——何必与蝎子比拼毒性,只需炸开它脑浆。
宁姜正沉思,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前后共三辆无牌照黑车疾驰而来,日光下如一口深井,将宗隐的车困在当中,宁姜紧抓安全带坐稳,抬眼望后视镜,却见司机神情平静,并无半点惊慌:“得罪了。”
宁姜挑眉,不及发问,便听到车门巨震,同样冰凉的金属抵住他的太阳穴。
宁姜缓缓举起双手,侧身回望,这下是真有点惊讶:“……你居然买通了宗隐的司机?”
应执玉“咔哒”一声扣动扳机,仍在假笑,但眉头紧皱出一种狰狞,做少爷时的松弛全变成亡命之徒的紧张:“这么久没见,你唯一想说的就是这句话?”
他语调戏谑,浑身关节却在蓄力,靠近,但没靠得太近,活像在防备一只刺猬,是遭遇背叛后本能的防备反应:“宁宁,你可真教我伤心。”
宁姜平静地迎着枪口:“调戏别人的时候最好靠得近点,你连碰都不敢碰我?”
他当然想过应大少——想他什么时候出殡。
应执玉面部肌肉抽搐,像整容失败后遗症,每个器官走向变了位,风流倜傥中透出一股苦味,境遇不顺、惨遭变故的苦味。
宁姜看了看他的牙,不错,补得蛮齐——否则讲这样凶悍的台词,一开口却漏风,也实在悲惨。
应执玉面色更加古怪,大概是猜到宁姜在想什么,宁姜太阳穴一沉,被枪口顶得发痛:“你一点都不怕?”
宁姜忍不住笑出声,无视枪口,悠然斜倚在座椅上:“我从来没有怕过你。”
应大少选在宗隐的时间段出手劫人,避开许独峰,说明他终于长了点脑子,虽然恨不得打掉许独峰满嘴的牙,也要捡软柿子捏。
可惜他的脑子长了但不多,宁姜余光瞥向后视镜,司机无意中挽起袖口,放在方向盘上,手腕处赫然趴着一只蓝蝎子。
——双面间谍这种生物,不是应大少能驾驭的,他们只会向更凶恶的一方屈服。
应执玉听到宁姜的回答,面目扭曲,自尊心显然在爆炸边缘,但他深吸一口气后,飞快逻辑自洽:“好、好得很!从来没怕过我……等等,你不怕我?!”
他语调里带着诡异的期待,宁姜看着他,想想也是,一觉醒来被全世界抛弃,背后的大树也倒下,连这点浮萍般的好感都要抓住。
宁姜缓缓开口:“如果要在三个人里选一个,我一定选你。”
应执玉脸上的笑刚勾到一半,便听到下半句:“因为在你身边逃跑的几率最高。”
“砰——!”
宁姜耳边嗡鸣,勉强把被打偏的头扶正,舔了舔齿节,满是血味。
“贱人!婊子!你活该被轮奸到死!”应执玉双目血红,宁姜平静地摸了摸颧骨,已被枪托砸出青紫。
“你还想听什么?我已经落在你手里,我只会说实话。”
“闭嘴,你给我闭嘴!!!”应执玉揪住宁姜的头发,枪口强硬地捅入对方喉咙,宁姜控制不住地干呕,喉咙已被捅伤,口涎顺着金属流到应执玉手骨间——仍然是双少爷的手,没有亲自杀过人的手。
宁姜垂下眼,狼狈不堪,合不拢嘴,却在笑。
一个普通人,非要和两个连环杀手做室友搞合租,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应执玉现在见不得他笑,但本能更知道不能让他开口,否则真会把自己活活气死,一时进退两难,眼中血丝混合着水雾,倒像是宁姜辜负了他一片真心。
司机忽然敲了敲隔离窗,冷静地提醒:“我们时间不多了,再耗下去,很容易被发现。”
应执玉深吸一口气,示意司机开车,同时将一只漆黑眼罩丢在宁姜面前:“不想死就老实戴上,否则我不介意先让你变成瞎子。”
宁姜乖顺戴上,内心叹气——你真该直接打晕我,难道听音不能辨位?
应执玉做事总是这样虎头蛇尾,连狠毒也狠毒得糊涂。
一片黑暗中,宁姜忽然听到他喑哑的笑声,分明吞枪的是自己,他却笑得比哭还难听:“不管你愿不愿意,也得陪我一起走。”
宁姜答应过只讲实话,因此坦然答:“我愿意。”
我当然愿意,盛装出席,赴你的葬礼。
——应执玉果然还留着他亲手挑选的婚纱。
宁姜被他劫到临时落脚处,叹了口气,这时候应该有更重要的事做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